盖头禁制在路上贺清影要掀没掀时,已经解了,现在梦寻抬手轻轻松松掀了盖头,眼睛红红的看着他。
佼佼乌丝,玉带珠花,娇面红霞衬,朱唇绛脂匀,巧眉杏眼,让贺清影一时看愣了,特别那双充满泪水的大眼睛,亮晶晶的。
梦寻看他表情,猜他可能又想起了自己是神仙这件事,目光在他身上扫了扫,这是他们今天第一次见面,即便手也牵了,人也抱了,却是第一次看着对方的眼睛,两个被别人安排的人,第一次对对方表达同情。
好像看对方的眼神都带着怜悯,她见他肤白如玉,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色橘红,端庄刚正,一身红衣金线龙纹熠熠生辉,屈膝蹲在自己面前看着她,一只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
即便蹲着一样丝毫不减威严尊贵,倒添加了几丝烟火之气,好像天上的神仙下来体验生活来了,现在对她这个要哭不哭的人很好奇,蹲下来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并且真的问了句:
“你怎么了?”
说完又慌了,立了起来,准备找手帕之类的吧,她摇摇头,制止他
“我没事,就是想说谢谢你!贺清影,谢谢你!”
说完想起自己不该连名带姓称呼他,用夜澜的话说,她不配!
这溯望就没有配连名带姓喊他的人,包括夜澜也一样,他同样高高在上,他开始不让她喊他的名字。
可是贺清影什么都没提,却笑了,风光齐月,
“想谢我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会很忙,可能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你,你好好照顾自己。”
她立在他面前,笑的眉眼弯弯,点点头,
“你觉得我会虐待自己吗?虐待你也不会虐待我自己的!我知道你今天晚上会很忙,可是你忙到再晚,都要回来,我给你在地上留一张床!”
在地上留一个地铺,不想他被人们误解,夜澜一身红衣已经给婚礼留了一个疑惑,不能让贺清影新婚之夜宿在别处,再给他抹黑。
见他眼睛里流光溢彩,笑容加深,点点头,似乎很庆幸
“看来还要我谢谢你了,谢谢你体谅我的处境!”
“互相体谅!”
他们配合的很好,好像满过了所有的人。第二天小丫鬟红着脸抱着被子出去时,她的脸也红了,想起贺清影毫不犹豫割了自己的手,将血抹上那被子时,她的脸就冒火的热。见贺清影也脸色微赫,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脸传染的。
“做戏做全套!虽然上面没有人压制着,毕竟人言可畏,长久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还要在这里生活,我不想别人对你有不好的猜测。”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他明白他的意思,虽然他父皇母后已经殉国,可他眼看着就要成为一国之君,婚姻大事更不能儿戏,全国同贺,万人瞩目,喜气洋洋,每一步都会被记在册,成为溯望历史,出不了半点差错。
突然发现自己掺和的是什么,她没有后退的余地了,真的像夜澜说的那样,不能随心所欲由着自己性子了,她要端庄高雅,即便只是做样子,为了贺清影也要做的像。
一起吃了早点,他去处理朝政,她闲来无事,找了本礼仪书坐在迎风背阳的地方看了许久,对一些立坐叩行,拜礼之类的女子礼节和仪容有了大致了解。
这一看发现自己好像真的不够庄重,现在这宫里丫鬟仆人很多,她不能丢了贺清影的脸面,毕竟自己现在代表他的面子,更代表夜澜的面子。
这宫坐立在一处高山旁,她只隔着一重重深宫,看见一座山,和原先的那座宫很像,那座宫不远处也有一座山,叫清影山,这座宫殿也有一座山,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那山看着近,其实她知道离的很远,正所谓看山跑死马,可也感觉没有那么远,好像就在眼前,一伸手就可以碰见,走几步就可以到达,就像她和夜澜。
可也是她伸手就可以抱在怀里的人,却将她送到了这里,送到了一个她再也没有理由立在他身边的地方。
这个地方将是她的家,可能会很久,久到哪一天她不敢想,因为一想,就会想到那一天可能夜澜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不在和她顶着同一个太阳,不在和她沐浴同一个月光,即便天各一方。
梦寻不知道为什么贺清影没有回到原来的宫里住,是不是会睹物思人,还是怕她睹物思人?
在那个宫里时很安静,没有多余的人,就他们主仆几个,让人感觉空落落的,看不见人时就有一种无边的寂寞回荡着。
现在这里抬眼就可以看见人,闭眼一样可以感觉到人的低语走动,可她怎么感觉比那时候还空落落的,比那时候还寂寞,寂寞到骨子里。
她只能用那些繁文缛节的规矩和礼仪来提醒自己,她现在是太子妃,不久要和贺清影一起管理这个国家,他为帝,她为后,她要做好榜样,这个榜样有千千万万双眼睛盯着,不能行差踏错,更不能越矩,成为全国人的诟病。
一种无形的压力让她焦急,她一心想着夜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嫁过来的处境,只知道这个处境让她不能和夜澜在一起,却不知道不仅不能在一起,还没有一点回头路,把她置于无数双眼睛下,让她不能看见自己,看见自己真正需要什么,真正要做什么!
中午贺清影回来,梦寻问他:
“一个真正太子妃,需要做到哪些?既然做戏就要做全套!我不希望因为我表现不好的关系,分了你的心思,让你被下面的人议论!”
她用他的话问他,他监国已经够累了吧,自己这个后宫不能再鸡飞狗跳,给他添上一脚。
宫里有很多她叫不上名字的花和树,把这宫妆点的很美,正值百花盛开的时刻,她坐在花廊下的躺椅里,手里捧着那本礼记,仰脸看着他,他立在艳阳下,身上披着金光,低头看着她,唇角弯弯,眉眼含笑,一身朝服,却满身高雅。他摇摇头
“你现在就很好,你担得起你的身份,不需要为了这些繁文缛节,劳累自己,这里是家,不是牢笼,在这里你可以自由自在做你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高大,还是她坐的太低,或者那金灿灿的阳光恍了她的眼,她只觉得贺清影此刻在她眼中高大的要命,真的像一片天一样。
这片溯望的天,此刻那么温柔的看着她,让她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真的惊!觉得他们不能如此,她合上书
“那就算了,我本来就不是真的准备做太子妃,这些东西也真的不适合我,记起来又繁又多,做起来又难又累,确实是由着自己性子最舒服。”
他没说什么,只点点头,说中午有点时间要带她去个地方。然后他一匹白马两身红衣,带她来到了赫雨霖原先的将军府。
现在这里关了,可他们也不是来进府的,是来夜澜说的那片后山。
半路她就在想这山的样子,那坟的样子,来到她会是什么样子,可是这山不是她想象中的样子,坟也不是,自己更不是。
此刻艳阳当头,满山的太阳花,开的正热烈,让她准备流在坟地的眼泪此刻快流干了。
“他把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最不该的就是把她推进贺清影的怀抱里,此刻她真的被他抱着,眼泪湿了他的衣服,因为那花她哭了很多眼泪,因为那坟里的人,她也哭了很多眼泪。
宫殿一样的坟墓被漫山遍野的太阳花围着,漫山遍野的太阳花又被一大圈高大巍峨的木棉树围着,美的像一副画。
木棉娇艳热烈的红花虽然早已经凋落,可它高大挺拔的身躯在,花开可期,明年一样会再火红一片。他不做她的英雄,却留下象征英雄的树,紧紧包围着她喜欢的花。不知道明年别处他乡,他还能不能有余生看见木棉花开。
他好像一个辛勤的园丁,到处种花种树,也都为别人而种!这江山他也是为别人而打,现在功成身退,便要远走高飞!
远走高飞到一个她够不着的地方!想到这些梦寻恨不得今天已经过去,因为明天就是她回门的日子,回去就可以见到他,就可以抱着他,告诉他自己这几天怎么过的。这几天是她人生中最漫长的几天!
冷零凄风夜,深宫泪满襟!
她坐在高高的屋脊上,看着满天繁星点点,感受着夜凉如水,心里又平静又茫然!
白天她是端庄的太子妃,夜深人静,不想笼闭一室,枯坐凝思,趁人不备,她一闪身,又做了随心所欲的梦寻,高高端坐最高处,俯瞰人间烟火。
感觉自己是天上一颗星,虽然身处群星之中,亘古不变,却也孤独,可能也羡慕人间繁杂,瞬息万变。正想着身边突然落下一个人,在她身边坐下,跟着落下的还有她身上的披风,带着他的体温。
“你回来了?”
她拉紧披风,看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同样望着满天繁星,目光悠悠,莫名让她觉得现在这一幕很熟悉。
夜风一吹让她想起在那个深宫的屋脊,她也是这样坐着,坐着坐着夜澜就上来了,无声无息的上来,落坐于她的身旁,轻轻一抬手,将带着他体温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然后也一句话不说看着天,那目光和贺清影现在如出一辙。
她心里轻笑,怎么看贺清影越来越当成夜澜了?思念成疾脑子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