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允绎突然出现,贤妃第一反应便是去看萧允嗣。
结果萧允嗣两眼望——乱瞟,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什么都别问我。气得贤妃差点捏碎手中佛珠。
她顺了顺气,心知今日是成不了事了。
潜伏大明皇宫多年,她不是会自乱阵脚之人,比任何人都沉得住气。
很快又恢复镇定。
接着视线先后掠过傅子贤和傅子佩,这两人已经暴露,留是不能再留了,免得连累自己。不过在他们死之前——或许还能派上点用处。
但她尚不清楚乾清宫里的这些人究竟知道了多少,一时也无法估量自己要做到什么地步。
只能静观其变。
萧允绎踏进乾清宫,视线扫过每一人,最后落在离自己最近的萧允拓身上。
“四皇兄是不是要解释解释?”
混战结束,萧允拓的脸色总算不再阴沉,可他也给不了萧允绎解释,难道他要说是他母妃药晕他整整三日,期间偷走兵符说服他麾下将领调兵入宫?
还是说他舅舅方才那一番吹捧实则是为了陷害他,他们从始至终就没想过助他登上皇位?
不过是将他当成可摆布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这些话说出去谁会信?都是他的至亲至爱之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萧允拓无话可解释。
见他这般意志消沉宁妃急了,她不要自己的性命也要为儿子搏出条生路啊,抢着将罪揽在自己身上。
“允拓不知情,允拓根本就不知道今日之事,是我!都是我!是我鬼迷心窍想做太后……”
她这几句话成功将众人视线引到自己身上。
就连贤妃都被她这番行为惊到,虽然她是打算让她认下所有事,但也是在她确认万无一失的前提下。
接着,宁妃交代了自己是如何药晕的萧允拓,又是如何偷的兵符交到的傅子贤手里,至于傅子贤是如何劝说的那些个将军们,详细情形就要问他了。
也不怪她拉傅子贤下水,谁叫他欺骗她在前,陷害允拓在后?既然他不仁,她就只好不义了。
至于贤妃——
她没忘记自己的身份,更没忘记贤妃的身份,她从未想过做对她不利的事,哪怕明明猜到傅子贤敢做这些事定是她的授意。
“殿下若不信,可以去调查,那三日允拓未踏离景仁宫半步。”
傅子贤万万没想到他这个假妹妹居然敢攀咬自己。
“殿下休听她胡言,若没有宁妃和武宣王教唆威逼,微臣绝没胆子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啊!”
“请殿下明察!”
互相攀咬的两人倒是默契,死到临头也绝不提出云半个字!似乎料定没人会将他们跟出云联系到一起,且他们心里清楚夺位是大明内部矛盾。
若跟出云牵扯到一起那就是国与国之间的纷争了。如今他们大计未成,决不能做任何有损出云的事。
一场夺位逼宫大戏居然莫名其妙演变成了家庭伦理剧。
元徽哪能放过这么好的调侃机会。
“一个敢偷,一个敢收,事迹败露就互相推责,不愧是一家人咯,佩服,十分佩服。我劝你们俩啊还是别推来推去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哪有独善其身的道理?”
“我不推卸,我不狡辩。”
宁妃此刻恨不得跟萧允拓撇清关系,“我做的事我全都认,是我贪慕权势,这件事真跟允拓无关。”
“母妃——”
萧允拓终于开了口,“从你决心做这件事开始,我就无法再置身事外,你明白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否认到最后宁妃没了声音,她怎么会不明白?她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此刻才更后悔的抓心挠肺,可从她踏上大明国土的那一刻就回不了头了。
乾清宫中的士兵宫女太监们不知何时消失得一干二净,有些宫廷秘辛不是谁都能听得的。
温庭又出现了。
他将几张写满字的极轻薄的纸递到傅子贤面前,没说话,用眼神示意傅子贤看看纸上的内容,傅子贤不解的接过那几张纸,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落款处的血手印。
第一张,是吴唐的供词。
第二张,是贾铨侄子——也就是在珍馐阁毒害贾家管事那人的供词。
严刑逼供下只剩一口气的贾铨侄子终于承认,汤里的毒蘑菇是他让人放的,杀人原因则是灭口。
据他交代,确实是他们找上的唐惊羽,从他手里买了火器和图纸,再借由鹿鸣街黑市转移到出云人手里。也是他们炸鹿鸣街当铺杀了大理寺卿君怀瑾。
至于火器和图纸现在何处,那些出云人如今的去向,以及杀君怀瑾的原因。
他完全不知道。
他只是个听从命令办事的,哪敢追问太多?
第三张——
准确的说应该是下面的几张全写了同一件事,这些年傅子贤为出云人四处奔波疏通关系的证据,包括此次他们将火器和图纸带离京城他亲自出面跟城门守将打了招呼。
……
傅子贤翻动纸张的速度越来越快,翻到最后一张,脸煞白,汗满头。
刚看到吴唐的供词时,他还满腹疑惑,不懂温庭为何要给他看这个,再看到贾铨侄子的供词,他也只是稍稍惊讶了下。
虽然供词上的事他再清楚不过,但他跟贾铨两人从无交集,即便贾铨出了事也牵扯不到他身上,所以到这时他的心还是平稳安定的,直到看见第三张……
他蓦然抬头望向温庭。
面前人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眼尾一扫示意他继续看,赶紧看。
其实单看傅子贤替出云商人走动这件事,并非什么大事,大明与出云两国交好,互相贸易往来。
他认识几个出云商人,帮他们疏通疏通关系再正常不过。
但结合上前面两份供词意思就大不一样了。温庭见他看完了也不浪费时间,“火器图纸呢?”
傅子贤想转头去看贤妃,然而被这么多人盯着他哪敢随随便便惹祸到主子身上。
就在他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萧允拓开了口。
“火器图纸?”
他目光如炬,视线在温庭和傅子贤之间逡巡好几圈,最后突然转向宁妃,“你用药困住我,不仅是为了偷兵符,更是为了让我收不到燕都那边的消息,助出云人出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宁妃整个人混乱又绝望,她不过是听贤妃的话让他睡了三日。
什么火器图纸她根本不知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望着满脸泪痕的宁妃萧允拓比她更加混乱绝望,突然发现自己竟从未了解过自己的母亲,或者说他明明早就察觉到了,却根本不敢去深入了解——
他凄楚的笑起来,所以今日,他不仅有愧京师京营的兄弟们,还有愧大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