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战中,火把的光映着每个人脸上的血色,夜空下只能听得到兵器相撞声与将士怒吼声。
铮——
萧允拓举剑挡住了也木王子的攻击,刀剑相撞擦出刺目的火光,照亮两人眼中的寒意,也木王子身形高大,长相粗犷,与在众皇子中最高的萧允拓不相上下。
一刀一剑相峙,也木王子笑得阴森,“本王子该唤你一声四皇兄?”他说的是大明语言,不算流利,但听懂不难。
说完他仰面大笑一声,“算起来你已有两个妹妹要做本王子的王妃,干脆让你们大明的皇帝将你的姐姐妹妹全部送来瓦剌,本王子一并笑纳了。”
“痴人说梦。”
萧允拓冷着眸子,挥剑将刀推开,对面退后一步的也木王子迅速横刀向前,铮铮声中火花四溅,“不要再做没用的挣扎,今晚你——还有你的军队,必死无疑。”
也木一刀砍在萧允拓的盔甲上,被他侧身险险避过去,“本王子要让你们所有人,有来无回。”
城楼上渐渐被瓦剌军占领。
城门内外也被瓦剌军把持,魏霄在武力方面要弱于萧允拓和秦昭等人,此刻浑身伤痕累累,血水混着汗水,就连头盔也在对战中不知道滚哪儿去了。
大明军旗因为秦昭的移动在城楼各处翻飞卷动,也成了所有人支撑下去的最后一丝信念。
四万大军只剩下两万,还能战斗的不足一万,在十几万瓦剌军面前无异于螳臂当车。
进是死,退也是死,孤注一掷竟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萧允拓和也木战到最后已经到了极限,两人握着兵器对冲的姿势显得僵硬而狼狈,也木啐了口混着血的唾沫,“你配当本王子的对手!”
两人再分开,身体同时摇摇晃晃,也木狞笑着下令,“一起上,谁若砍下武宣王的人头,重赏!”
望着退到人群后方的也木,望着朝自己冲过来的人群,萧允拓额头上的汗滴落到睫毛上,模糊了视野,脸上的血不知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他努力眨了两下眼睛。
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觉得吃力无比,就要结束了吗?
他不甘心——
瓦剌士兵手中的长矛已刺入萧允拓的胸口,就在他仰面倒下去的时候,城楼下忽然响起沉闷绵长的号角声,是大明军的号角声。
援军到了。
萧允拓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嘴角是挂着笑的,他们终究等到了援军。
也木根本没料到大明援军来的这么快。
他回头看向黑压压的人影心里闪过片刻慌乱,可好不容易攻进月临城,眼见就要控制全城,他哪舍得在这个时候撤退。
更何况与大明的这一战可关乎他今后在瓦剌的地位!
别看跟大明公主成婚的都是他,实则这在瓦剌并非什么好事,毕竟大明公主在他们瓦剌什么都不是。
几乎没迟疑太久,也木已经做好了决定,他已将月临城当成所有物。
他选择留下守城。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发现这个决定有多愚蠢,他们才刚刚攻下月临城,甚至还没来得及占领全城,而他们先前准备的也都是攻城军械以及攻城策略。
在什么都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甚至连守城军械都没有的他们要如何守?
可此时再撤退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大明十万援军很快便将城门包围,两军再一次厮杀,形势很快扭转过来,已经历过一场混战的瓦剌军这一次成了被虐杀的那方。
许是战场之上大明军的惨状刺激到了援军,本就悍勇的士兵们更加凶猛,激发出无穷力量。
一招一式直取敌军将士性命。
这一战并未持续多久,也木王子混乱中逃走了,瓦剌军也匆忙撤退。
战火熄灭,月临城再次归于黑夜,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城中家家户户紧闭着门,门缝中漏不出一丝亮光。
在短暂的寂静后,大明守城军以及援军爆发出了一阵一阵的欢呼。他们赢了!他们守住了月临城,笑着叫着喊着有些人突然抽泣起来。
因为想起住在一个营帐里的同伴见不到他们胜利的样子了……
萧允绎命萧蚩、萧尤带人清理战场,同时找萧允拓、秦昭、魏霄等人,而他自己则登上了城楼。
他原是想将远远望去便矮了一截的大明军旗扶正,上了城楼才发现军旗竟就绑在秦昭背上。望着单膝跪地一动不动的人,萧允绎往前的脚步顿了顿。
心也忽地提起。
他一步一步走到秦昭面前,又极缓极轻的蹲下去,探出他尚有鼻息提起的心才稍稍落下些。
接着动作轻缓的从秦昭身上解下军旗,先命人将秦昭送回去治疗才重新将军旗插在城楼最高处,望着熟悉的军旗在风中重新扬起飘荡,萧允绎久久才收回目光。
正要再巡视别处,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呓语,他只以为是有活着的士兵,找到声源移开堆砌其上的尸体。
躺在最下面紧闭双眼的人满脸血污,若不是他身上穿着主帅的盔甲萧允绎绝不可能认出他是谁。发出呓语的正是残存着最后一口气的萧允拓。
以往的二十几年里萧允绎跟这位四皇兄算不上熟悉,见面点头的关系,此情此景下的相见却使得他心绪翻涌。
酿出极复杂的情绪。
他半跪在萧允拓旁边,弯腰小声唤他,“四皇兄,四皇兄……”不知唤了多少声,地上的人幽幽睁开眼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眼底的迷茫才缓缓散开。
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问,“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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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允绎已经走了第三天了,什么消息都没有传回来。
余幼容百无聊赖的坐在东宫殿前的台阶上,望着天边的余晖一点一点消散,明明才过去三日,她却仿佛煎熬了三个月三年甚至更久更久。
倒不是什么相思成灾,只是担心他的安危,越是没有消息她的一颗心便越是七上八下难以平静。
远处守着的安乐小公公手里拿着一件雪白的狐裘,生怕他们家太子妃冻着。
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他们这位太子妃——似乎散漫的有些过头了,就比如现在,哪有太子妃坐在台阶上的啊?天都要黑了,地上该有多凉啊?可他也不敢过去劝他们太子妃。
甚至——他特别害怕他们太子妃,他就纳闷了,明明太子妃也不凶,为何他就是怕她呢?
太子妃在发呆,小太监也在发呆。
刚走进来的萧允微看见这一幕眼神很是轻蔑,乡野女子就是乡野女子,这浑身上下全都透露着没教养,她一边往余幼容那边走一边收起脸上的讽笑。
没忘记今日来可是带着母妃的任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