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儿,你还不睡嘛,你身体还未完全康复,早点睡啊。”
看到仇酒儿向自己笑着点头,席薇也打着哈欠回卧室了。
等到席薇一进屋,仇酒儿一屁股坐在软塌上,双目无神地又拿出那封信封精美的信纸看。
君玄卿请她喝茶?!
请她仇酒儿?!
仇酒儿抄起手边的冷茶茶壶,咕咕咕地往嘴里灌了大半壶,这才稍微冷静了下来一些。
君玄卿找她,肯定不是因为想要招揽她作光暗世家的客卿的。因为她代表器武学园出战,这一行为本身就有深层的意义;不说她是玉氏商会的人也差不多了,君玄卿要是这样直接接触自己,对玉冰是一件很不尊重的事情。
那君玄卿怎么还要冒着得罪玉冰的风险来接触自己?
自己身上能引起光明世子兴趣的事情,无非就两件。
要么是邪修身份暴露了,要么是圣教圣女暴露了。
是哪件?!
龟龟啊,她在擂台上可一点没敢动《吞噬天地》啊!你要是说是因为她没有触发藤蔓‘吸收魔力’的特性,反而被君玄卿怀疑说是吸收魔力的能力有问题,进而怀疑她是邪修——这就太不讲道理了吧!君玄卿又不是天眼,更不是什么神仙啊!
这么说是伊尔黛被他看出来了?
天地良心,现在的她哪里像那个命苦的圣女了!
就像君玄卿两个时辰前曾回忆过的一样,仇酒儿现在开始回忆起她与君玄卿见面的几次场景。
就算是她性格乖僻、笑容满面、坚毅顽固,那也和伊尔黛扯不上什么关系啊。
等等,浮歌是刚才才给她送来邀请信函,这么说是今天露出了什么马脚吗?
或许,她应该先考虑为什么是浮歌帮君玄卿送信?!
仇酒儿突然想起第一次见浮歌时,泰娅猛地捏她的手的事情。
浮歌是君玄卿的人!
也就是说浮歌把她的行踪都汇报给君玄卿过了!君玄卿把亲信安排到了一个血脉奇异的混血异族身边,试图查清自己强大的关键是否和血脉之力有关,这是说得通的。但浮歌给君玄卿讲什么了,反倒让他怀疑起自己是伊尔黛了呢?
她让浮歌看到什么了……
草,那个瑟!随手拨弦,竟给自己拨出这么大一个麻烦!就知道那个一直阿谀奉承的店老板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给自己招祸了!
确定了君玄卿的用意,仇酒儿这也镇定了下来。
她不镇定又能如何呢?她编的谎话未必能把君玄卿给唬住,安排一番是必须的。但是她要怎么安排呢?试图和阴幸接触是不可能的,阴幸也明白才会把八夜雾带入梵魔学殿的队伍。
算起来夜雾也该来找自己了……罢了,她不来找我,自己想个法子引起她的注意也是可以的,自己这儿可是已经火烧眉毛了。
*****
君玄卿和她约定的时间是次日上午的比赛结束后,地点在中心街道上的沁月茶座。
卯月初三,辰时。
魔光学院对战悠久学堂。
十尊第四、无尽魔域旗下的学府,对战十二大学府中唯一一个没有十尊背景的学府。
胜负是显而易见的,更何况魔族以暴力强悍著称,悠久学堂的学员几乎都不敢在魔光学院的攻击下坚持多久。这第一轮的胜负过了一刻钟就分了出来。
仇酒儿站起身,准备先去沁月茶座等君玄卿,奈何刚转过身,身后就传来优雅和善的招呼声。
“仇姑娘,请留步。”
玉冰脸色的神色一滞,随后恢复了淡然神色向君玄卿看去。君玄卿对他微微点头道,“借你器武的小学妹一用,我得罪了她,想请她喝个茶好好道歉。”
玉冰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一来他若是当众为了仇酒儿折了君玄卿的面子,就会坐实自己爱慕仇酒儿的流言,酒儿的一片良苦用心就白费了;二来君玄卿如果强约仇酒儿,他玉冰本也没立场阻拦的。
君玄卿大步朝仇酒儿走来,在她身前站定后微微俯身作礼道,“仇姑娘,昨晚托人给你递了帖子,这是玄卿唐突了。不知道姑娘愿不愿意赏脸?”
仇酒儿赶紧还礼端庄道,“世子说的是哪里的话,您也是一片好意,在下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君玄卿松了一口气,脸上笑意畅然,任谁都会以为他和仇酒儿关系不错的样子。
“那就好,此处距离中心街道还远,既然是玄卿邀请姑娘,那也不便劳苦姑娘自行走过去。我在外面备了车驾,请。”
“世子先请吧。”
两人都在客气,君玄卿也明白仇酒儿或许是不敢走在自己身边,便走在仇酒儿身前离开了。
说来也是巧,这两人都是个脾气好的,脸上也都是带笑的神色,走在一起时言语亲和,看起来气氛说不出的和谐。
可他俩这一和谐上,器武和辉煌、连带着相邻的器魔众人都惊呆了。
尼玛的仇酒儿怎么又和君玄卿好上了?!
如果给离得最近的席薇配个特效,那一定是被雷轰过全身焦糊的那种特效。
令狐烨的一双眼珠子都快跳出来了,他踹了一脚宁琰传音大声道,“君君君玄卿也得罪仇酒儿了?!我靠你说君玄卿是不是也马上就要倒霉了!”
宁琰扶额,根本不想理会令狐烨;他看向玉冰的背影,总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这两人要是还没在一起,她就被君玄卿给拐跑了可就凉了……
最重要的是,没人知道仇酒儿对君玄卿是什么个看法,更没人知道她的神秘背景对光暗世家和玉氏商会都是什么看法!
令狐烨又激动地传音道,“你说君玄卿不会也爱上她了吧?!”
“你闭嘴!怎么可能?!”
令狐烨迅速传音回道,“玉冰会喜欢上仇酒儿我也不信的啊!”
宁琰一下就被噎住了,心中默念道,怎么可能呢,他们这一辈最优秀的两个男人偏偏就爱上同一个仇酒儿?!不会的、不会的……
斗技场外停着雪龙马车,仇酒儿等君玄卿上了车后刚要抬步时,一只右手递到了她的面前。
这场景似曾相识。
仇酒儿心想连续拒绝他两次未免会显得自己清高,况且普通的少女哪有人舍得拒绝他两次呢,索性就把左手递给了他。
“多谢世子体贴。”
君玄卿终于握到了仇酒儿的手,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入手的皮肤软滑细腻,是再好的锦缎都比不过的触感;可当君玄卿握紧时,便是那硬得不像话的手骨代替了皮肤的柔滑之感,君玄卿的拇指卡在仇酒儿的指关上,不需用力都能感觉到这骨可怕的硬度。
仇酒儿心中诽谤,这厮的一举一言恐怕都要试探的意思在里面,自己得小心了。
“世子再不放手,明天四方城中另一半的小姐们恐怕也要以我为敌了。”
语气轻快戏谑,显然只是在打趣君玄卿。
护卫掀开车帘,君玄卿自然地放开手后走入车驾中,声音温润道,“姑娘是怪我唐突?可玄卿只想尽到礼数而已。当下四方岛中都是些名门闺秀,不会有姑娘想象的那般如饥似渴、不懂礼数的姑子的。”
这声音豪不避讳地扬开,顿时围在车驾附近左三层右三层的贵家小姐们脸色一白。
这句话的意思是,谁敢因为这个找仇酒儿的麻烦,谁就是不懂礼数的饥渴恶女。
有君玄卿的一句话在此,哪个敢因此找她麻烦的小姐,未来就必然要顶着‘饥渴女’的恶名。
就像玉冰说过仇酒儿不是什么好人,仇酒儿就必然不是好人一样。
君玄卿的一句话,不会给任何小姐反驳的机会,除非这位小姐也是十尊级数的。
雪龙马车开始缓缓走起,里面的谈话声一丝都传不到外面去。
“前天玄卿自作主张冒犯了姑娘,没想到反而是加剧了姑娘的病情,致使姑娘晕厥。昨天看到姑娘完好无损地来看比赛,这才一抽出空就托浮歌给你送了信,想约你出来正式致歉。”
仇酒儿道,“世子多虑了,本就是我病入膏肓,怎么都不该怪到世子头上的。反倒是世子帮我找人及时医治才不至于病情严重,是在下该感谢世子才对。”
说着仇酒儿便站起身对君玄卿行礼致谢,君玄卿也站起身接下这一礼,脸上神色愧疚。
君玄卿本是个谦和的人,今儿倒是头一次遇到比自己更甚的。
“我本是想找姑娘来致歉,怎么现在反倒让你给我致谢起来了。这样吧,那日的事就此作罢,我们互相不亏欠了。今天请你出来就不再提那些烦心事,算是我请姑娘饮茶结交,如何?”
仇酒儿心想,妈的我才不想和你结交,嘴上却恭谨道,“世子愿意和我这样身份的人结交,是在下的福气。”
*****
沁月茶座,顶层的临窗雅座。
仇酒儿和君玄卿这一路上可谓是‘相谈甚欢’,但心里欢不欢就不一定了。君玄卿好像真是神仙,自带技能‘不冷场’,让仇酒儿这个本没什么话说的人不禁一句又一句地应和着他。
话题不知不觉地被他给带到了墨宝上,此时君玄卿正在帮她分析元羲帝国京都长安和东都洛阳产的龙纹绛墨之间的区别。
“……世子不仅是修炼奇才,居然还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如此清楚。昨晚我看世子手书的邀请函,笔势遒劲有力,字迹如行云流水,看着简直不像是世子这样温和性子写出来的。”
君玄卿抿茶后抬眼笑道,“怎么还叫我世子?”
仇酒儿一愣,一双大眼睛不解地盯着君玄卿。
“我们既已相识,再用这样生分的称呼就不美了。况且神陆上世子又不仅我一个,千百年来的光明世子也有过许多……但君玄卿,从来都只有一个,你说呢仇酒儿?”
仇酒儿恍然,作揖称呼道,“玄卿公子,酒儿有礼了。”
君玄卿看着她,只觉得映在耳朵里的‘玄卿’二字似乎和六年前的一声‘玄卿哥哥’重合在了一起。
“玄卿公子?”
君玄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看仇酒儿看愣神了,忙道,“抱歉,酒儿姑娘实在和玄卿的一位故人长得相像……是我冒犯你了。”
仇酒儿大方道,“那可真是有缘,但别是玄卿公子的旧仇人就好。”
“怎么会呢。”君玄卿失笑,“今儿光听着酒儿姑娘夸我了,对了,我听浮歌说你的音律极好,展会上的老板对你赞不绝口呢。”
终于等你拐到正题了……
“我那些只是雕虫小技罢了。况且书法在传递信函时可一展风采,弹奏弦乐却是个用不上的本事。就算能表现一番,也会被人说成是不务正业,再有说的难听的,甚至会讽我是勾栏艺伎。”
君玄卿忙解释道,“玄卿没有这个意思,我以为弦乐可是高雅之至的——”
“玄卿公子,”仇酒儿笑吟吟地打断他道,“我自然知道玄卿公子是不会有那种偏见的。修音乐可修身养性,净化心灵,剑有剑心,琴有琴心,琴心大成者靠着一手弦音便能轻易地扰乱他人的心绪,音波更是可以与精神力一样,杀人于无形无质之中。琴之道大多为散人隐世所钟爱,也因此不曾有名震神陆的琴修,但却不代表琴道不如其他武学大道。就算不能成就封神英雄,但在乱世之中自保也是有余。这些话我也就是和玄卿公子说一说,让别人听去了只怕又会说我胡说八道了。”
君玄卿越听表情越诧异,“酒儿姑娘实在博学,玄卿受教了!”
仇酒儿脸上浅笑,心想你个人精可是震惊了一回,否则我这些胡话可就白编了!
神陆上本就没什么琴修!
仇酒儿脸色微红,眼神散乱地瞟着君玄卿道,“玄卿公子……不觉得我是在说胡话么……”
“这普天之下我不晓得的事情如漫天繁星,况且我久居内陆,对神陆众多大陆上的事情知之甚少。再者,我也愿意相信酒儿姑娘。”
仇酒儿嘴角上扬,显然是很高兴。
可这时君玄卿的语气忧伤又道,“只是姑娘的长相,又是会音律的,实在是和我那位故人像极了。抱歉,这样让你蒙着鼓里听我埋怨,我那故人是圣教前圣女伊西斯伊尔黛,现在已经不在了。”
四目相对;仇酒儿迎着君玄卿看似平静的目光神色收敛道,“请公子节哀。”
老娘过去也没和你怎么关系好,你至于为我忧心到这份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