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多林絮絮叨叨的说了许久,地上跪着的阿求儿不论他说什么都点头应下,贺兰多林也不管阿求儿是真应下还是暗部陈仓的阳奉阴违。
他只想将心中的怨,心中的不堪都一一的发泄出来。
这人啊,活着或是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活着旁人眼中的你却也不是你,死了之后,更是不能左右世人的言语,众说纷纭却也不过是有心人的别有用心罢了。
贺兰多林只是一杯一杯的美酒,使劲儿的往肚子里灌,只有昏昏沉沉,想来才能将自个儿忘得个干净。
有些时候,有的事有的人,一开始是你的使命,是你的责任,是你不得不背负的枷锁,在后来渐渐的习惯了,背着背着也就习惯了,习惯将人护在自己的羽下,便是自个儿羽翼未丰,仍旧将人给护得严严实实的,习惯将所有好的都奉上,习惯不叫他受丁点儿的委屈,也习惯他的无理取闹。
在后来,明明是旁人的亏欠,却习惯成了自个儿的亏欠,明知是枷锁,是牢笼,却也已经习惯了,竟是在无力亲手破开这牢笼,砍段这枷锁。
贺兰多林径直将手中的杯子仍了出去,提了精致华美的酒壶便大口大口的给自己灌酒。总之,却也与性命无碍,左右受苦的是旁人,他不过是些名声罢了,便当将这一生赔了,抵了亲娘的生养之恩。
贺兰多林喝了许久许久的酒,阿求儿便跪了许久许久,似乎想要两不相欠,直至贺兰多林喝得醉死了过去,阿求儿方才起身似幼时那般将人报到床上安顿好,才面色冷酷的退了出去。
他方才转身,床上的贺兰多林便睁开了眼睛,眼神明亮,不见一丝醉意,终究只是讽刺的笑了笑,便闭上了眼睛,似是真真儿个的醉了过去。
九月中旬,贺兰多林下令**,凡事城中壮年男子皆被屠杀殆尽,言,“城中之人皆是心怀叵测之人,心怀不轨,与萧氏贼子勾结意图不轨,企图改朝换代,亵渎先汗王,亵渎神灵,最该万死。”
所杀壮年男子皆一把火烧了个干净,不许家人为其收拾,鎏金城中哀鸿片野,怨声载道,人人自危。
后不过两三天,城中百姓与权贵皆哗变,径直杀将直王宫,言,“除暴虐,复家仇。”
贺兰多林从睡梦中惊醒,大怒,下令凡事围宫之人,全部屠杀殆尽,一个不许留。
第二日,王宫外面一片尸山血海,引来成群结队的恶鸟,城中处处皆是血腥味,哭嚎之声不绝于耳。
贺兰多林不为所动,只带恶鸟离去之后,吩咐人收拾了干净,犹不解恨,竟是将残缺不全的尸首泼了油,加了柴点了火。
熊熊大火在王宫外烧了三天三夜,直至第四日天明,在瓢泼大雨中,方才将最后一丝血肉燃尽的熊熊大火才慢慢的没了气势。
大雨下了一天一夜,似是要将这人世间的黑暗与邪恶肮脏皆洗了个干净。
大雨过后,鎏金城中尚可闻尸体烧焦之味,城中待屠的羔羊昏昏沉沉中尚可闻那浓郁的发臭的血腥味。
后大雨之后,猩红的鲜血,模糊的血肉,熊熊的烈火,将王宫外面的青石板都浸出了诡异的青红图案。
大雨方停,贺兰多林手下心腹带了饿狼一样的匪兵,挨家挨户的上门抓人,凡事女子未有年老色衰的皆充入军妓营,尚有劳力可做工的皆充入奴隶营,嗷嗷待哺的全部就地屠杀,年级尚小能跑能跳的,全部买与西部客商。
不过短短的十来日,诺大的鎏金城便成了一座死城,出去倒霉丧的乌鸦,竟是连鸟都不敢来。
大金各方势力勃然大怒,皆言,贺兰多林欺人太甚,有为天道,纷纷联名欲要联手出兵灭杀了贺兰多林这个地狱爬出的饿鬼。
贺兰多林不可置否,后十月初以雷霆手段,也同样的手段灭了一大族所在之城,一时之间,竟是天下太平,在没有一人跳出来,欲要替天行道。
“主子,你为何要这般放纵于他,你明知他的狼子野心,为何还要这般?”
地上匍匐着的垂垂老者,卑微而又愤怒,更多的是不解与痛心。
床榻之上的病弱青年,虚弱的笑了笑,
“终究还是我欠了他的,补偿他些却也没什么,况你看如今这般安静,又有哪里不好?”
老者混浊的眼中是数不尽的悲哀,大颗大颗的眼泪掉在名贵华美的波斯地毯上,浸出一个一个的坑来。
“主子,这恶名都叫您背了,这冤孽都是算在您的身上啊,长生天在上,您为何要容忍他作恶,主子,老奴求您了。”
说着边说便哭,即便是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的,那老者的额头仍旧一片通红。
病弱青年大声的咳嗦了起来,好一会儿方才喘过气来道,“咳咳,阿朴,你起来吧!这罪孽,却也不是罪孽,你看大家不都很满意嘛?便是叫得罪欢的人,却也与我秋毫不犯嘛。”
病弱青年给自己喂了喂水,润了润唇,“你当真以为,你家主子天下无敌,那些人皆是怕了我?”
病弱青年的面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就像我的这场风寒,来得不对,却是最及时。鎏金城也好,那一族也罢,却也不过是这草原的祭品,不过是各方角逐的结果罢了。
只我不愿叫人当了表子还想要立牌坊,眼下却也不错,总是叫人清净了许多。”
老者只是虔诚的匍匐在地方,模样倔强,不言不语。
病弱青年却也觉着无趣,摆了摆手,便径直缩回了被窝,声音幽幽的,
“如今我病了,没多少的时间照看你,阿朴,你回去吧,莫要叫他看见你这般的模样,若是出个什么意外,我却也怕及时赶不过去救你。你回去吧,这段时间若是无事,便莫要四处走动,我也困了。”
老者佝偻的身体越发的不成样子,悲哀的闭上了眼睛,许久不见床榻上的人有什么动静,方才拖着残躯退了出去,身后幽幽的传来叹息声,
“如今身边可亲之人所剩不多,阿朴,你千万珍重,好好的陪着我……”,声音低哑,却也不知那老者是否听见,只佝偻的身体稍稍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