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来地狱多时了,虽然没有混到铁饭碗,但也跟大人物混了个脸熟。
比如镇守奈何桥的孟婆就是她“塑料姐妹”,偶尔喝喝下午茶,聊一下美容养颜的话题。
般弱估摸着这个点也下班了,出门找人,人间蹦个迪。
她刚走到桥边,定睛一看,哎哟,好一个唇红齿白的少年郎,难道是孟婆的小情郎儿?对方似有所觉,抬起头,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她一笑。
一排锋利的牙齿。
般弱感到不妙,立刻抬腿就溜,被塑料姐妹喊住了。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孟婆跟判官的上级,小阎罗君。
说起来般弱的小铺头也是靠他吃饭的。
孟婆表情暧昧,“大人,这便是我与你提的般弱姑娘了。她才来一两年,便是迷倒了无数牛头马面,真不愧是天上人间第一花精。”
般弱:“???”
我怀疑你在内涵我,而且有证据。
小阎罗君打量着她,意味深长,“今日一见,卿果真不同凡响,皎如云月,令人念念不忘。”
般弱琢磨着这什么意思呢?
她对她的美貌是很自信的,但一见面就迷倒阎罗王——
有句话说,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妈的想想太恐怖了。
般弱这下连跟姐妹蹦迪的心情都没了,她脑子飞快转动,自己是不是要包袱款款走为上计。
好在小阎罗君没有为难她,和颜悦色问她们等下干啥呢。
——干啥呢,姐妹俩蹦个迪,您去不去?
——甚好,吾愿同往。
往日她们出入地狱,要经过重重关卡,有了大佬就不一样了,一路开绿灯,咻咻咻到了人间。
先是大吃一顿,小阎罗君非常矜持地说不好意思,我出门忘记带钱了,你们垫着吧。
孟婆:“……”
领导也太抠门吧!
最后小阎罗君玩得太嗨,在酒吧跟人比舞,结果扭伤了小腰。
般弱:“……”
厉害了我的领导。
她面上带着浅笑,伸手扶了一把阎罗王的小细腰。
“您可要小心呀。”
嗓音绵软入骨。
小阎罗君抬头一看,见她眸如秋水,唇红似朱,是众生里一抹最温柔的艳色。
“您的腰没事吧?”
少年阎君回过神,有些生硬推开了人。
“哼,我腰好得很!”
仨个非人类又返回地狱。
等大领导走了,般弱跟她的塑料姐妹打探情况。
“你们的头儿这么虎的吗?”
孟婆则是很纳闷,“不是呀,主君他是那种,当面笑嘻嘻,背后插一刀的代表,很少在我们面前甩脸子。”
她也笑嘻嘻地道,“姐妹,你完了,你讽刺主君的腰,你要穿小鞋啦。”
般弱大喊冤枉。
不过她是自由职业,也没在地狱落户,大领导真想给她穿小鞋,大不了就不干了。
问题不大。
般弱底气十足,休息了几天后,开单待客。
这次甲方爸爸的要求让她特别意外。
她想当“一家之主”!
怎么回事儿?
雇主姓荣,书香门第的大小姐,底下还有个妹妹。
关键这个妹妹呢,是女主,又得了重生。
重生之前,妹妹仗着自己是最小的,时时刻刻要姐姐让着自己,吃的玩的抢一大份儿,连家里即将给姐姐定下的夫婿也要抢。谁知道她抢到的是个“草包美人”,除了皮相好了点,只会吃喝玩乐斗鸡遛狗,宗室子弟的毛病样样全有。
反倒是姐姐,嫁给了郁郁不得志的三皇子,一朝宫变,登临为后,姐妹二人云泥之别。
妹妹得到了重生的机会,回到了十六岁。
她暗道,我命由我不由天,前世那个草包,有多远滚多远。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一次马球赛上,她吩咐人,将姐姐的私帕藏在世子的大氅里。
回来取衣的小厮当场抖落,家眷们的脸色极其精彩。
没一日便传得满京城都是。
传是景世子爷与荣大小姐私相授受,夸张点的,说是大小姐肚子里揣了一个,准备生了。两家人的表情都很不好看,但这种事对于男方来说是风流,女方就惨了,雇主差点为了自证清白而悬白绫,好在是被丫鬟及时救下。
她爹荣翰林不得不腆着一张脸,上门求婚。
景王府迫于流言,捏着鼻子认了这门婚事,心里对荣家格外不喜。
小世子就更不高兴了,他被小女子陷害,简直奇耻大辱啊。他不情不愿拜堂成亲,新婚之夜冷落娇妻。进门之后更过分,美妾成群,歌姬环绕,这人不是在家斗蛐蛐,就是在青楼喝花酒,闹得是无端放肆。
景王府的人也不拿她当正经的世子妃,轻慢的轻慢,敷衍的敷衍,跟个透明人似的。
很快两人就和离了,世子爷依旧花天酒地,而她又被家人匆匆嫁出去,做了一个京官的填房,半辈子过得不咸不淡,然而比起她妹妹,到底是风光不再。
女主这边又怎么着的?
她女扮男装游玩,就跟三皇子在破庙邂逅了。接下来就不必多说,女主凭借着她的“先知”一次次帮助三皇子渡过劫难,两人惺惺相惜,私定终身。像她预想的那样,三皇子击败一宗兄弟,登基了,然而第二年乱贼攻入京都,堂堂天子沦为阶下囚。
她从密道中逃脱,一路仓惶,遇上了景家的大部队。
亲爹病倒,昔日纨绔浪荡的世子爷不得不临危受命,快速磨练,褪去骄气,并在十年之后夺回了江山。女主达成了两朝为后的成就。
本来这事到这也就揭过了,奈何女主想要炫耀,把那个乡下避难的姐姐召进了宫里,说姐姐你啊,本来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一日,可是你没有福分啊。姐姐这才知道,当初妹妹算计了自己,害得她蒙受不白之冤,怒急攻心之下,生生吐血而亡。
雇主幡然醒悟,什么姐妹情,什么夫妻爱,自己能做主方是最好的!
她宁可摆布别人,也不想被别人摆布!
“一拜天地——”
司仪扬着嗓子。
满目的红在晃动,般弱低着头,看见了一双黑靴。
对方的走动又急又快,显得很不耐烦。
般弱:嗯?把“危”打在男主的脑壳上!
拜堂结束,她被喜娘搀扶回房。
直到夜深了,新郎官才满身寒气地回来。
“嘭——”
景鲤一脚踹开房门,发泄自己的不满。
这门婚事他完全被父母摁着头认下的,想他堂堂世子爷,风流倜傥,金尊玉贵,天子老头也是事事纵容他,要什么给什么,结果今儿他就被一个小女子踩在脸上了。
同辈们笑他银样镴枪头,一点威风都没有!
哼,这就让你来见识一下爷的厉害!
“景荣氏,你不要以为你用计迫我就范,你就可以很得意了,爷告诉你,你敢爬到爷头上,是没有好下场的!”
他厉声责斥,下一刻就被女子的嬉笑声淹没。
“看我天贵星小旋风!”
“呸,吃我一记天猛星霹雳火!”
“好你个奸妇人!”
小世子爷目瞪口呆。
他揉了揉眼,没错啊,那个打马吊的、拆了凤冠、撸起袖子的家伙——
是他的新婚妻子景荣氏啊。
如此狂态,简直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重要的话说三遍!
“咳咳咳!”
他站在背后,使劲咳嗽。
然而众女已经被世子妃逼上绝路,杀得眼红了,压根没人理会他。
“咳咳咳!”
“好一个扈三娘!”
“鲁智深休想逃!”
“让我的行者来会会你们!”
还有个输了的,不耐烦扔出一句,“咳咳咳小心咳出肺啊别坏了姑奶奶的兴致!”
景鲤:“???”
傻眼了。
他堂堂世子爷,竟不被一众仆妇放在眼里,何等的目中无人啊!
“嗳。你来了。”
般弱忍了好久,终于给了可怜小世子一点牌面。
众女惊悚回望。
景鲤挺直了胸膛,正要训斥她们,被般弱一把拉住,她完全不怕生,一通恭维堆了上去,相公啊,听说你是个顶级纨绔诶,成天无所事事四处溜达,跟孤朋狗友商业互吹,混得如此吃香,肯定有过人之处,来来来,不要谦虚,马吊之王非你莫属!
小世子听得怪怪的,你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但现在男主还是一枚小萌新,被般弱的马屁拍得正舒服,难得给了她一个“哼你知道就好”的眼神。
于是他信心爆棚地下海了。
嗯,输得连裤子都不剩。
般弱当即翻脸不认人,说你这是什么意思呢,你看不起我嫁妆是吧,非要把它输光是吧,好你个欺诈之王,我真是看错你了!
小世子被她骂得颜面尽失,脸色涨得通红,“我赔你就是了!”
般弱反唇相讥,“你拿什么赔?用你的月银吗?还是问你娘要?你都十七岁了,能不能有点担当,老是从爹娘手上要钱,你羞不羞啊!”
激将法果然奏效。
“那就写欠条,画押!”
他跺了跺脚。
“行,不过你得抵押,免得赖账!”
小世子原地转悠了一圈,看有什么值钱的,能给他抵押。
而般弱却是向四周抬了一眼,奴仆们有眼色地退出。
她勾住他衣带。
“干嘛呀,我找抵押品呢!”
一对清凌凌的猫眼儿还有些不满瞪她。
“什么抵押品比你还金贵啊?别墨迹了,赶紧的,给老娘躺好。”
他登时脸色大变,防贼般捂住自己的喜服衣襟,哧吭了半天,憋出了一句。
“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绝不受此侮辱!”
“欠债不还钱,你说你大丈夫?行,等你朋友过来,我就说你——”
“不行!”
对方想也不想地反驳,少年人最好就是面子。
小世子原地站了半天,含羞忍辱,躺到了榻上。
“你、你个浪荡小妇人,你快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