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在山谷道路上摇摆前行,远处山坡上蹲着两名樵夫,遥遥望着牛车远去。他们的视野里,正好能看到车中郎君掀帘张望。
“桓伊将军?”一名樵夫认出了车中人。他从随身布包中掏出纸笔,开始记录,“酉时一刻左右,牛车一辆,桓伊……”刚写两句,他又停笔对身边人说道:“桓伊是桓氏重要人物,我不等换岗了,现在就去报给阿郎,你继续看着。”
另一人懒懒挥手,“走吧。”
这两人显然不是普通樵夫,其中一个正是常年跟在谢玄身边的孙无终,另一个则是谢玄从京口带来的护卫队员。
孙无终挑起一担树枝,沿山道疾步而去。没走多久,山坳里出现一间茅屋。屋旁草棚里堆放着许多树枝,门前土坑铺满黑色炭屑。乍一看,这就是一间樵夫存柴烧炭的屋子,在城外山上随处可见。
孙无终走到屋外卸下扁担,推门而入。屋里只有一灶一榻,一缸清水。墙角堆了些干粮和碗盆,陈设十分简单。他很快走到榻边,躬身敲起榻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很快,榻板从里面被顶起翻开,露出一口阶梯通道。孙无终钻进通道,重新盖好木板。
沿通道走了片刻,孙无终便来到一间宽敞的地下室。昏黄的油灯照亮房间,墙边摞着几口装满纸条的木箱,还有四个人就着灯火,伏案整理纸条上的消息。房顶角落有条缝隙,落下一缕日光,刚好照在墙上一幅大地图上。而谢玄正站在地图前抱臂沉思,指尖还捏着一支朱笔。
“阿郎。”孙无终拱手一礼。
谢玄侧身,“怎么过来了?”
孙无终把见到桓伊的消息报了一遍。谢玄点头,斜睨一眼墙角鸽笼,几只信鸽扑闪着翅膀,忙着低头啄食。他回眸盯着地图,淡淡说道:“早先姑孰那边的暗哨送来消息,桓冲和桓伊的牛车出了城。桓冲在城外大江码头上了船,应是回江州去了。桓伊这会过新亭,看来是打算先回建康,不急着回豫州,否则他就跟桓冲一起在姑孰码头渡江了。”说着说着,谢玄轻轻皱眉道:“既不回豫州,也不留在姑孰,他在想什么?”
“需要提防他吗?”孙无终问道。
“盯着他吧。他不走,就是个变数。”谢玄的目光一直盯着地图。
孙无终躬身探问:“阿郎还是决意不告诉侍中?”
“不能告诉三叔。”谢玄想都没想,立马拒绝,“三叔若知道这事,我们成功还好,万一失败,他便成了共犯。他不知道,我才是主谋,才好揽下所有罪责。”
“就算侍中一无所知,万一事后阿郎被清算,侍中也会被郗超拼命攀扯进来吧。”孙无终耸耸肩。
谢玄失笑,“桓温一死,到时被清算的还不知道是谁。所以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孙无终目光一动,“阿郎觉得成功把握有几分?”
“正面抵抗桓氏出兵,没有胜算。但若刺杀桓温一人……”谢玄敛眸,眼神露出凛冽杀意,“未尝不可。”
刺杀桓温,并不是谢玄一时兴起,他已经准备了很久。如今箭在弦上,只差最后一击。
护卫队到建康后,便开始紧盯姑孰城。谢玄亲自布置,安排了许多暗哨。乔装,跟踪,埋伏,护卫队员在南山乡的训练都派上了用场。其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建康城南通往姑孰的新亭要道,所以在此设下了一处隐蔽的指挥所。
之前谢玄刚去京口时,跟孙无终说要招募一支私兵,就已经怀着刺杀的念头了。没人知道,这念头究竟在他心底徘徊了多久。他又是如何在一次次挣扎中,将这念头坚定下来。刚开始,他还纠结如何安置私兵,刚好叶夕带着南山冶的筹划,一头撞到他面前,恰好递上一个舒心的枕头。
南山冶护卫队,与其说是被招募的私兵,不如说从一开始,就是被谢玄精挑细选的刺客,所有训练都围绕着刺杀目标展开。不过他们自己并不知道,军士只需严格执行一个个命令就够了,不需要质疑缘由。
就连孙无终,也是在一次次执行命令中,渐渐明白过来的。有时孙无终还想,一路筹谋,幸亏有叶娘子和南山冶的支持才能顺利。但以阿郎的脾性,只怕从未对她说过真正目的。不知道叶娘子猜没猜过呢?要是猜过,还能心无芥蒂地支持夫君干这事,也是奇女子一个啊。
不过,当孙无终某天突然意识到,自己跟阿郎在冒多大的险时,他却偏偏笃定:但凡谢郎要做的事,再艰巨也会做成。
比如刺杀桓温,先不谈桓氏家族手握兵权,桓温身边有重重护卫,谢郎还要顾及谢家,不能让谢氏陪葬。所以他只能远离京都,暗募私兵,调查桓熙兄弟的罪证,顺手助力皇帝与桓氏的矛盾越撕越大,耐心寻找时机。
步步为营,筹谋至今,连至亲的三叔都不曾透露,足见他有多能隐忍,同时又多胆大妄为。毕竟他要杀的,可是大司马桓温呐!
墙上地图画满密密麻麻的记号,是谢玄一次次推演的刺杀行动。随着朝堂情势改变,计划在不断调整。
此刻,谢玄拿笔尾指着地图上的姑孰,“桓温越发喜欢躲在姑孰城里,重兵防卫,想杀他难如登天。但现在他要出兵戡乱……”笔尾挪至新亭,轻轻一敲,“新亭是必经之道,军队难以进城,只能驻扎在新亭。只要他敢亲自来,我就敢动手。”
笔头翻转,谢玄在新亭处,勾画出一个圈。
房顶缝隙漏下的光线照亮了谢玄半身,他另一半身体则陷入暗影。孙无终瞧着面前的高大背影,再次拱手,“我去安排城里人手盯着桓伊。”
背影轻轻挥手。孙无终颌首告退。
没过多久,送入建康宫的一道奏疏,让所有朝臣都惴惴不安起来。
西堂。
御座上的太后锁紧眉头,放下手中布帛,望着众臣说道:“桓温说,他前些时日身体不适,所以尚未觐见新帝。没想到宫里出了大乱,他深感忧心,且责无旁贷,不仅要出兵戡乱,更要安定朝臣。此次陈兵新亭,如何安置兵员,如何剿灭乱党等诸事亟待解决,请二位侍中三日后前往新亭商议。众卿家,你们看……”
堂下站着八位议事朝臣,纷纷对视,露出晦暗神情。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先帝驾崩时,二位侍中拿着遗诏扶太子继位。虽说桓公同为辅国大臣,但都一个月了,这二位与太后议政,该干嘛干嘛,硬是从没请示过桓公一次啊。
但凡脑子不傻的都能看出来,王谢二位侍中与桓公,明面上虽没撕破脸,但暗地里早已水火不容。现在桓公带着几千兵马,点名要这二位侍中去商议。商议什么啊,这这这,就是一出鸿门宴!只要除掉这二位,整个大晋朝堂再无人能牵制桓公!
于是有人站出来大声说道:“二位侍中不能去!”
“是啊!要商议,桓公不能进城商议吗?带那么多兵,想干什么!”
“但桓公是辅国大臣,先帝遗诏要皇上视诸葛丞相旧事,当年刘少主可是把诸葛丞相叫相父呀!如今桓公觐见,只请二位侍中先行出城商议,若朝廷不但驳斥,还要桓公自行入城,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二位侍中要是遭遇不测呢!”
“这……”
朝臣一时争议不休,半晌都没个结果。
“好了!”站在最前的谢安交握双手,脊背挺直,从容说道:“我去新亭。”
周围安静下来,太后和众臣纷纷望向谢安。
只见他微微转头,询问身边的王坦之,“文度,你意下如何啊?”
王坦之面色铁青,紧抿嘴唇,额头上落下一滴汗珠,但他仍昂起下颌说道:“我也去。”说罢他深吸一口气,盯着堂上御座不再出声。
谢安挑眉,转头对众臣说道:“桓公亦是先帝托孤的辅政大臣,我们不去商议,不合礼数。何况,桓公质疑我二人辅政无能,要是心虚不去,就更落口实,说我二人居心叵测。”
一言说罢,王坦之脸色又青了几分。是啊,桓温奏疏的意思很明白。他身体不适没来见新帝,可那两人辅政干出什么了?反贼直接打进禁宫了!所以他深感忧心,还责无旁贷。瞧瞧话里话外的意思,辅政,还得他桓温来。
“既然要在城外见……”太后揪紧布帛,思忖着皱眉说道:“那就更隆重些,二位侍中带百官出城迎接。桓公当着众臣的面,也不好为难你们。”
太后一锤定音,众臣躬身接旨。
短短几天内,桓公要杀王谢二位侍中的流言传遍了建康全城。以至于数日后的南城门,明明仪仗庄严,鼓吹喧闹,但寒风却肃杀了好几分。
谢安和王坦之带着三省官员,泱泱五十人,身着朱衣朝服,头戴官帽,依次登上牛车。车队后面还跟着长长的仪仗队,十分隆重。道路两旁跪着许多官员,还有许多人自发前来送行。可每个人脸上都写满肃穆。
车队启行。
为首的牛车里,两位侍中并排端坐。王坦之闭着双眼,手中紧攥玉版,一言不发。谢安转头,看着路边人影一一闪过。他转头坐正,双手抚平朝服衣襟,低叹道:“晋室存亡,在此一行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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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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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