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睡了个好觉,叶夕精神很足,开始埋头完成剩下的图纸。等她抬起头时,常利已经把午饭吃的汤饼送到了门口。
她边吃边问:“阿利,谢玄每日都叫你过去,询问我的动向么?”
常利挠了挠头,“是啊,每日傍晚就让他护卫把我带去军营,问我几句话,又让护卫送我回来。”
“都问些什么?”
“有没有出门……在做些什么……图纸画到什么程度……有没有跟谁接触……还让我好好看着少坞主你……”常利回想道。
“以后再有人向你打探我,你都得告诉我,记住了吗?”
“记住了。”常利垂头应道。
“今日你去军营,告诉他不必担心,我答应的事情自会做到。”想来想去,谢玄盯着她的动向,左右不过怕她反悔。那便让他看看,她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之后四五天,她找军士要来木料工具,在院子里开始捣鼓偏厢车模型。桓徽每天都来陪她说话,聊些建康城的趣闻轶事。
常利却告诉她,送过矿藏图之后,谢玄再没找他问过话,连桓徽也不知道谢玄在干什么,好几日都未见过了。
谢玄本人,更是再没到颖口关里来过。
时已深秋,院子里有株槐树,一阵风吹过,黄叶便簌簌落了一地,枝桠已然光秃。叶夕想起汤山别院的那棵大槐树,若不是被砍了,定然也是这般景象。还有坞堡外长到三楼的大槐树,若不是被烧了,现在也会飘落一地金黄。
偏厢车模型完成了大半,她心底没来由冒出一丝烦躁,随手捡起两片槐叶,放到嘴边吹出声调。她从未学过音律,调不成章,想到哪里吹到哪里。
一曲声罢,她起身正欲继续干活,却见院门倚着一人,不过二十四五的年轻人,一身戎服,正凝眸打量着她,倒把她吓了一跳,“你又是谁!”
“早就想得空后,前来拜会请教。未料竟有此幸,能闻叶少坞主衷肠一曲,哀思动人,感铭至深。”来人彬彬有礼,作揖道:“在下桓伊,行军匆忙未能备礼,还请见谅。”
原来是前锋将军桓伊,明明是将军,倒更像个书生。叶夕顿觉有趣,“桓将军见笑,不成章法的音调,听来跟鸟鸣也没区别,谈什么哀啊乐的?”
“音亦有情,与章法无关,哀思在你心底,也在你的调中,叶少坞主还不自知罢了。”桓伊浅浅一笑,走到院里捡起一片树叶,午后阳光透过枝桠,落了他一身斑驳。桓伊眉眼柔和清朗,很是好看,就算不笑,也教人觉得温润如玉。
叶夕从未听过这般道理,顿时冒出奇怪的想法,“若是无忧无虑的鸟儿吹出一模一样的音调,桓将军也觉得这音调里满是哀思吗?”
“哈哈,”桓伊朗然笑开,“世上没有两段一模一样的曲调,奏乐之人不同,吹奏心境不同,定会截然不同。”
叶夕不甘心,“万一就一模一样呢?”
“若真是一样,且看听曲之人心境何如,若心怀忧思,就算听着迎亲喜曲,也只会满目愁肠。”桓伊指尖捻起叶柄,看树叶飞旋而落,“叶少坞主无意中,倒发起了声无哀乐之辩,多少先贤为此争论不休,等改日下了战场,伊愿与叶少坞主深谈一二。”
怎么在晋国,随便一个话题都能清谈?叶夕笑意一僵,连连摆手,“不了不了,我就是喜欢胡思乱想,随便一说,桓将军别在意。”
桓伊微微一笑,走到院中的偏厢车边,弯身打量起来,“听幼度说,这就是可以对付骑兵的偏厢车?”
院子里堆满了用剩的木料,不太好走,叶夕深一脚浅一脚蹦到车边,“正是。”
偏厢车已经初具雏形,高约一人半,车壁双层,腹内中空。桓伊转了半圈,看到车厢内一个双层旋转的底盘,顿时眸中放光,“上下两层旋转,各不干扰,底层绞盘装上铁链,与其他车相连,便可伸缩自如,用以绊马?上层放置弓弩,磁石拉近骑兵后,弩箭射之?”
叶夕跃到车腹中,一边推动机关一边解说,“桓将军有眼力,车腹中只需藏两人,一人驾车,一人操控机关。若马匹受损,驾车人还能从这里,旋转轴承以推动车轮。磁石已占分量,只有人越少,才有利于快速移动,变换阵型。车内装置强弩,距离靠近时,弩箭足可穿甲。”
“精巧。”桓伊很是满意,又对使用地形,控车军士选择提了些见解。叶夕一边对答,一边对桓伊越发刮目相看,看来年纪轻轻能得桓氏重用,此人并不是个简单的书生。
桓伊的眼中亦不掩对叶夕的欣赏,“叶少坞主是我见过的,最年轻优秀的兵器技师。”
听到这种话,叶夕还是挺开心的。
桓伊话锋一转,犹疑道:“只是……若要形成车阵,至少要赶制上百台偏厢车。工匠、木料都不是问题,但确如幼度所说,磁石不是小数……”
“不是说要从库存调配吗?”
“建康已有回复,磁石并非常用,诸冶监仓库没有这般用量,只能运来少量先应急。扬州没有磁石矿,若需大量,还需从各郡县调配,只怕时间太长。”
“那有更快的法子吗?”
“幼度去解决了,他知道我要来拜访你,便让我转告,叶少坞主只需安心把偏厢车模型完成即可,诸冶监会来人协助,有任何要求,他们都会全力配合。”桓伊笑答。
那谢玄这几日……有好好休息吗?叶夕却在想这个问题。她想问桓伊,可她知道这根本都不用问,时间紧迫,谢玄根本不会顾上休息。
她突然心里闷闷的。
此时,院门传来一名小兵的禀报,“桓将军,船到了。”
叶夕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我这就去。”对小兵说完,桓伊转头朝叶夕笑道:“我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桓伊离开了院子,叶夕还站在原地。
船到了……显然……她知道谢玄怎么解决了。
他要去安丰郡。
可他们为何都不让她去?
她匆匆迈步,朝颖口关北门奔去。早前,刘牢之早就给守关军士打过招呼,叶娘子是颖口关的贵客,故而她来到北关墙的甬道时,守兵没有阻拦,任她跑上关墙。
倚墙北望,天地苍茫。一条淮水划过大地,河边矗立着大片军营,临河是颖口关所用的码头。远远还能看见,桓伊正带着小兵沿路回营。而码头边,停靠着一艘漕船。
叶夕眼眸一转,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回身飞快跑下关墙,直奔回小院。
“阿利!”为了方便照顾她,常利这几日已经搬进小院住了。听到她的呼声,常利匆匆伸出头来。
“我要出门一趟。”
“啊?”常利还很懵。
她匆匆扯过一张纸,飞快写字,“你留在关里等我回来。我跟谢玄他们一起,不会有事。明日若诸冶监来人了,你就把图纸,还有我现在写的拿给他们看,上面把剩下的工序写得清清楚楚。”
“哦……”常利不安地应承着。
叶夕写完搁下笔,突然心道糟糕,谢玄先前就不让她去安丰郡,肯定也不让她上船……凭什么呀,难道有谁比她更清楚磁石矿的位置?只有她去才找得更快啊!“阿利,你速去军营请桓娘子来,快!”
一次运输大量矿石,计算过几种方式,谢玄最终仍发现,最快的方法依然是——找船去安丰郡。虽然没有矿藏图,但叶夕那般笃定说过就在七八十里处的淮水岸边,还是值得一试。
勘矿工匠……可从诸冶监急召过来,四日内赶到颖口关。至于船……不能用水军战船,只能尽量低调。毫无疑问,谢玄首先想到了高衡。他们常年往来边境,南北运输离不开水路,定有船只。何况乔装打扮,私下运货这种事情他们最擅长。
打定主意,谢玄便快马启程去找高衡。之前他们出寿阳时,高衡就说过去处。淝水在寿阳城东汇入淮河,入河口的南边,积淤有一段狭长的湖泊,又称阳湖。最狭窄的地方修有渡口,就是他们来时经过的长濑津。
从长濑津往南的一大片湖区,水道纵横,地形复杂,正是藏身藏货的好地方。幸亏有高衡留下的地图指引,谢玄才用最快的时间找到了那个村子。
听了谢玄的想法,高衡二话没说,就派船派人。他们乘船连夜从阳湖北上,驶入淮水,经寿阳城北,西驰来到颖口关外。
一来二去,就已经花了六七天。为了不浪费时间,他打算接人上船,简单补给一番,就继续启程赶路。
身体越发难受了……但他只能强忍……想来那天在颖口关里读书入睡,已是这些天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了。
但头疼的是……
“我也要去。”桓徽坐在船腹仓库的空箱子上不下来,又没人敢去硬拉她。桓伊带着诸冶监工匠上船之后,后脚桓徽就带着亲兵上了船。桓伊都下船了,桓徽还在东瞧瞧西逛逛,最后竟坐在货仓里不走了。
这艘船长有八九丈,腹舱中空,空间宽敞,高衡他们为了私运,特意改造出夹层。甲板上还有两层船楼,专门住人,只是每间舱室都不大。
“桓徽!”谢玄忍住心口闷痛,额头眩晕,坚持站定,“你可知安丰郡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在那边,淮水名义上是晋秦边界,实则大部分都在秦军掌控下。这艘船若被他们边境巡逻军发现,讨不了好。”
“那你还……”
“我跟你一样在军中长大,你是看不起我吗?”
谢玄没说话。
桓徽笑嘻嘻地跳下箱子,腰间佩剑哐当作响,“谢兄放心,我足可自保,方才叔夏兄不也答应了?何况阿瑶也在呢。大不了你们找矿,我望风,一发现不对我拔腿就跑。万一,我说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让阿爷怪罪你们,都是我自找的,行吗?”
谢玄凝眉思量。
“反正我不走,”桓徽抱臂倚靠在箱子上,笑吟吟地望向谢玄旁边的竺瑶,“阿瑶,你说对吧!”
谢玄转头一睹竺瑶,见那铁汉竟破天荒地憨笑一下,他蹙眉转身,留下一句“随便你们。”
等谢玄踉踉跄跄地上楼梯,走回船舱房间,只觉脑海天旋地转,站都站不稳了。
趁最后一丝清明神智,他摸到榻边趴下,闭上眼睛还在回想,幸好该交待的都交待好了,搬完补给就直接开船,无终正在甲板盯着,应该再没什么问题。
他这才放松神智……任由眩晕铺天盖地袭来……
迷梦之时,忽有双纤细的手覆上额头。这双手的指腹生有粗粝厚茧,轻轻划过额头时,激起他微痒的触感。
“你都发烧了!”
为什么……听到了叶夕的声音……
但他已经睁不开眼了。
刚开始的时候,它根本就不认为自己面对这样一个对手需要动用武器,可此时此刻却不得不将武器取出,否则的话,它已经有些要抵挡不住了。浴火重生再强也是要不断消耗的,一旦自身血脉之力消耗过度也会伤及本源。
“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的意料。但是,现在我要动用全力了。”伴随着曹彧玮的话语,凤凰真火宛如海纳百川一般向它会聚而去,竟是将凤凰真炎领域收回了。
炽烈的凤凰真火在它身体周围凝聚成型,化为一身瑰丽的金红色甲胄覆盖全身。手持战刀的它,宛如魔神一般凝视着美公子。
美公子没有追击,站在远处,略微平复着自己有些激荡的心情。这一战虽然持续的时间不长,但她的情绪却是正在变得越来越亢奋起来。
在没有真正面对大妖王级别的不死火凤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能够抵挡得住。她的信心都是来自于之前唐三所给予。而伴随着战斗持续,当她真的开始压制对手,凭借着七彩天火液也是保护住了自己不受到凤凰真火的侵袭之后,她知道,自己真的可以。
这百年来,唐三指点了她很多战斗的技巧,都是最适合她使用的。就像之前的幽冥突刺,幽冥百爪。还有刚刚第一次刺断了曹彧玮手指的那一记剑星寒。在唐三说来,这些都是真正的神技,经过他的略微改变之后教给了美公子,都是最为适合她进行施展的。
越是使用这些能力,美公子越是不禁对唐三心悦诚服起来。最初唐三告诉她这些是属于神技范畴的时候,她心中多少还有些疑惑。可是,此时她能够越阶不断的创伤对手、压迫对手,如果不是神技,在修为差距之下怎么可能做到?
此时此刻,站在皇天柱之上的众位皇者无不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当凤凰真炎领域出现的时候,他们在考虑的还是美公子在这领域之下能坚持多长时间。白虎大妖皇和晶凤大妖皇甚至都已经做好了出手救援的准备。可是,随着战斗的持续,他们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美公子竟然将一位不死火凤族的大妖王压制了,真正意义的压制了,连浴火重生都给逼出来了。这是何等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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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曹彧玮内心所想的那样,一级血脉的大妖王和普通的大妖王可不是一回事儿啊!更何况还是在天宇帝国之中名列前三的强大种族后裔。论底蕴深厚,不死火凤一脉说是天宇帝国最强,也不是不可以的。毕竟,天狐族并不擅长于战斗。
可就是这样,居然被低一个大位阶的美公子给压制了。孔雀妖族现在连皇者都没有啊!美公子在半年多前还是一名九阶的存在,还在参加祖庭精英赛。而半年多之后的今天竟然就能和大妖王抗衡了,那再给她几年,她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她需要多长时间能够成就皇者?在场的皇者们此时都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因为美公子所展现出的实力,着实是大大的出乎了他们的意料之外啊!
天狐大妖皇眉头微蹙,双眼眯起,不知道在思考着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他所要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妖怪族和精怪族能够更好的延续,为了让妖精大陆能够始终作为整个位面的核心而存在。
为什么要针对这一个小女孩儿,就是因为在她当初夺冠的时候,他曾经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也从她的那个同伴身上感受到更强烈的威胁。以他皇者的身份都能够感受到这份威胁,威胁的就不是他自身,而是他所守护的。
所以,他才在暗中引导了暗魔大妖皇去追杀唐三和美公子。
暗魔大妖皇回归之后,说是有类似海神的力量阻拦了自己,但已经被他消灭了,那个叫修罗的小子彻底泯灭。天狐大妖皇也果然感受不到属于修罗的那份气运存在了。
所以,只需要再將眼前這个小姑娘扼杀在摇篮之中,至少也要中断她的气运,那么,威胁应该就会消失。
但是,连天狐大妖皇自己也没想到,美公子的成长速度竟然能够快到这种程度。在短短半年多的时间来,不但渡劫成功了,居然还能够与大妖王层次的一级血脉强者抗衡。她展现出的能力越强,天狐大妖皇自然也就越是能够从她身上感受到威胁。而且这份威胁已经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了。
曹彧玮手中战刀闪烁着刺目的金红色光芒,全身杀氣凛然。一步跨出,战刀悍然斩出。天空顿时剧烈的扭曲起来。炽烈的刀意直接笼罩向美公子的身体。
依旧是以力破巧。
美公子脸色不变,主动上前一步,又是一个天之玄圆挥洒而出。
战刀强势无比的一击也又一次被卸到一旁。在场都是顶级强者,他们谁都看得出,美公子现在所施展的这种技巧绝对是神技之中的神技。对手的力量明明比她强大的多,但却就是破不了她这超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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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没有谁怀疑这种能力的由来,毕竟,孔雀妖族最擅长的天赋本来就是斗转星移。她这技巧和斗转星移有异曲同工之妙。
美公子这次化解曹彧玮的攻击之后却并没有急于攻击,只是站在原地不动。
曹彧玮眉头微蹙,这小姑娘的感知竟是如此敏锐吗?在他以火焰化铠之后,本身是有其他手段的,如果美公子跟上攻击,那么,他就有把握用这种手段来制住她。但美公子没有上前,让它原本蓄势待发的能力不得不中断。
战刀再次斩出,强盛的刀意比先前还要更强几分,曹彧玮也是身随刀走,人刀合一,直奔美公子而去。
美公子手中天機翎再次天之玄圆,并且一个瞬间转移,就切换了自己的位置。化解对方攻击的同时,也化解了对方的锁定。而下一瞬,她就已经在另外一边。曹彧玮身上的金红色光芒一闪而逝,如果不是她闪避的快,无疑就会有另一种能力降临了。
拼消耗!她似乎是要和曹彧玮拼消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