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昭澜出宫的时候已经是晌午,天气阴沉沉的,路上的雪水已是化了,简昭澜骑上一匹骏马抄一条小路回了家。
简国公府气氛不佳,老爷子、老太太均抱病在床,各房主子在德辉堂轮流守着,来给简忆玥添妆的太太小姐也大多都让陆氏安排到了大房正堂。
现时,守在老太爷床前的便是简世子。他坐在老太爷床前,拿着今早的奏事本给自家老爹汇报情况。
“钱御史了咱们家,说是要削去您老的爵位,皇上没准。还有那西域都护府一事,皇上已经让班扶风去弄了,兵权在卢成继手中咱们家昭儿给他做副将。鄯善一事陛下的意思是先按兵不动,修封国书吓唬吓唬那老国王。”
老太爷倚坐在床上,半合着眼,嘴巴轻轻嗡动,“这样也好,至于那钱御史不用和他一般见识,他要不多话才奇怪呢。”
简世子点点头,老爷子又道,“昭儿去河西是陛下的意思?”
“不是,昭儿自己提出的,这小子还挺有想法的,皇上不准他还搬出了前朝的公孙云珽。”
说到这简世子哈哈一笑,“陛下提了下老二,这小子还挺看不上。”
老太爷听了也扯起嘴角,笑了两声。
……
管家刘喜先前正和门房的小厮说话,见人回来,忙迎上前去。
“大公子,您回来了!老太爷让您过去一趟。”
简昭澜抬脚下马随手将马鞭扔到他的手里,“可知道是什么事?”
刘喜接过马鞭和缰绳牵着马跟在简昭澜的屁股后面,到了大门口又将这两样东西交给门房的马童。
“这倒是没听说,不过大爷也在那呢。”
简昭澜点点头,大踏步的往德辉堂去了。
竟然大伯在哪,左不过是都护府一事。这事先前他便给家里提过,只是当时祖父还没摸清皇上的意思,态度模糊。且今日朝堂上,大伯没有出来制止看来府里也是乐见其成。唉,最难过的一关还是母亲那里。
到了德辉堂,简昭澜抚了抚衣服上溅的泥巴点,掀帘进去。
“昭儿来了,我刚还和父亲说你的事。”
“大伯,祖父。”
简昭澜拱了拱手,走到老太爷床前,小丫头赶紧搬过一个杌凳来让他坐下。
“祖父您可好些了?”
“没事,不用管我。我听胥儿说你请命去河西,可是想好了?边关苦寒,河西那边又战事频发,衣食住行皆不比京城,你可得想仔细了去了可就得待两三年。”
“想好了,陛下设都护府无非就是为了西域小国多反复,几场大战过去,军队一撤,拓展的疆域匈奴一来便又做了无用功,朝廷得益甚小。且俗话说天高皇帝远,那边民众未经教化,大乾之法对其约束不强,民众对大乾的归附感也薄弱。此次设立都护府加强对那边的管制是一方面,我看陛下更重要的意思是加大对边疆部族的同化,让他们尽可能的从心底里认同归属我大乾。”
简世子:“恩,昭儿想的很透。只是归附感不是一两天便建立起来的,而且西北那边的人不似我们中原的百姓常年靠耕作为生,他们逐水而移,一年四季居无定所,恐怕统辖起来不慎容易。我想这也是陛下派户籍官去的一个原因,而且那边多小国部族,语言不通对你们治理起来也是个难题。
不过班扶风在那里待过几年,想必他也会有些办法,昭儿现去多学多看着些尽量不要强出头,且那班扶风和卢成继也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到了那边凡是都商量着来,他们也会照应着你些。”
“卢成继到好说,粗人一个,没什么心眼。只是西北那边总归是谢家的地盘,你炸然过去他们免不了要使绊子,我听说威远候手底下有个叫周飞鸢的小将,年纪轻轻手段确实不少,你过去之后一定要多留意他。还有祖父知道你一向稳重,但还是要交代你一句做事前一定要想清楚尤其是行军打仗,你是将军你手下的是士兵更是一条条的命,做决定之前万不可急躁一定要要深思熟虑。”
简昭澜一一应了,老太爷才挥了挥手让他告退。
出了德辉堂,简昭澜寻思着怎样和瑞宁说才好,简国公府与威远候一家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就瑞宁那脾气知道他往贼窝堆里钻是万不会让他去的。
“简大公子?”
简昭澜定睛一看,“江小姐,你怎么在这儿?”
江枫眠微微一笑,微风一吹翠绿色的裙摆扫过她的脚面,“与我母亲来给简大小姐添妆,本是要去看看幺幺的,听说她生病了就改日再来好了。”
简昭澜点点头,“谣儿身子弱,这几日突然降温的厉害,免不了有些受不住,劳江小姐记挂了。”
“这也没什么,我与幺幺本便是好友。简大公子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她扫了一眼他身上的泥点,状似不经意提道。
他低头看了一眼,“刚去看过祖父。”倒是个心思敏锐的。
简昭澜眯起眼打量,少女身姿绰约挺拔,白皙的脖颈修长,穿那么一身翠色到是像极了她见过的一个少年。只是那人要比她年长些,眼神也不如她坦荡,那人说起话来总带着三分笑,被简三一闹脸便通红。
“你这是要回去?”
“嗯?”江枫眠看着他神思一晃,心底渐渐萌生出一个念头。旋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心头一震,又暗暗埋怨自己怎会有如此荒唐又冒险的想法。
“哦,是呀天色不太好便先走一步了。”说罢带着丫鬟匆匆而过。
简昭澜回神,冲江枫眠的方向展眉一笑。他已经要十九岁了,明年八月便可以行冠礼了,或者也是可以成亲了。
江枫眠走出几步,突然再回头,那白衣少年已经没了踪影。身旁的丫鬟见她回头以为是丢了什么东西,忙出声询问,“小姐要找什么?奴婢帮你。”
江枫眠摇摇头,“没什么走吧。”
小路很窄,丫鬟跟在后面,两人踏过的青石板湿漉漉的,接缝里有几颗小草冒出,嫩嫩的顽强的等待着下一场雨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