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昱京师盛京,时值初秋时节,一阵秋风一阵凉,熬过了夏的酷热,行人都加了薄衣,享受这阵阵秋风带来的丝丝舒爽。
城南一品香茶楼,传来阵阵叫好声。此楼三层,内开天井,一楼做茶坊,二三楼做酒肆。
天井正中,一位身着青布长衫的中年汉子,站在一张三尺长桌前,桌上放了一杯清茶,一段响木。四周皆是闲坐喝茶的客人。
此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抱手对四周各一揖,开口道:“各位爷赏光,我大昱王朝开国四百年,前三百年灵气充盈,着实出了不少修行得大道的仙人。上清门开山掌教紫阳真人自不必说,一柄紫阳剑助我大昱王朝开疆拓土,诛灭群魔,立下了不世奇功。”
接着又道:“还有河东玉清宫的叶玄掌教,南疆巫门巫贤,加上各门各派,世间散修,前后有二十三位得了大道,成就了那白日飞升的仙道。”
“然则近百年天地异变,修行所需灵气断绝,各派往日储备的灵石也日渐稀少,即使偶有修为有大成者,在即将突破飞升之际,竞皆遭反噬,最终落得个自爆而亡,令人扼腕叹息!当今世间,修仙之途,已从此断绝。
虽曾有乾道门人,握有乾道一图,或可从中窥得修仙密法。但乾道门自从八十年前遭各派围剿,乾道图消失于世间,乾道门人竟从此绝迹,更是令人叹息!”
茶间在座诸人皆点头称是,靠前茶桌坐着一位身着黄绸丝袍,身形肥胖,满脸富态的老爷道:“赵百晓,这些事我等皆知,我等凡人,成仙飞升的美事也轮不到我等。你自称百晓生,今儿个可有啥新奇之事说来听听!说得好了,赏钱自然少不了你的。”众人皆轰然响应。
赵百晓轻拍一下响木,又环四周躬身一揖,笑道:“佟老爷所言甚是,今儿个给各位爷说一段鼠仙之事,请诸位爷细品。”
“前日城西头出了一件奇事,讲与各位爷都知道。咱京城天子脚下,历来城北贵,城南富,城东营盘,城西当铺。
城北天子朝堂所在,间有各王爷新贵居所,自然贵不可言。
城南富商云集,城东有各府衙门兵营。
城西却是一片外来户集中地,各小商小贩,车马走卒皆居其间,房舍密集。连片成区,也有近万户,四五万人口。”
“话说这城西核桃胡同一对姓邱小贩的夫妇,带了三个孩子。夜间正在屋里酣睡。
半夜突然头上被东西砸中,那东西啷当响,两口子都惊醒了,见窗外隐隐有火光闪现,慌忙翻身起床,随手摸到砸中脑袋的正是自家贩卖的拨浪鼓。
窗外火光映照在桌上,一只白鼠正对着两口子吱吱乱叫。两人已知自家厨房着了火。
忙披了衣服,光脚下床推开房门,一边大叫救火,一边取水灭火,诸位,前夜正是入秋以来刮的第一场大风,驱走了今夏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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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酷热,这风想必各位都有体会。”
在座诸人皆知前夜风大,才有了一夜入秋的感觉。心下皆惊,这风借火势,如若火起无人知觉,恐怕半个京城都要火烧连营了。忙静心细听下文。
赵百晓理了理下巴一络胡须,喝了口茶,接着道:“附近更夫听见火起,忙急敲铜锣,呼喊众人,一齐上阵灭火。忙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控制了火势。
城西的屋舍与诸位爷居住的独栋宅院不同,连成了一片,虽救火及时,也烧毁了十几间房舍,好在无一人伤亡,实属大幸!”
“众人救完火,问及邱姓夫妇缘由,两口子才想起是白鼠爷叫醒了自己。
忙对众人说了,众人皆心惊胆寒,若非白鼠掷物报警,众人皆免不了要葬身火海。
如此看来,定是这鼠仙显灵,才救得了这场大灾难。于是众人四处寻找这白鼠,却已踪迹全无。
诸位爷,城西百姓感念白鼠爷救命之恩,已商议集资在城西建一座义鼠庙,以彰显鼠爷的大恩大德。日后初一十五定当供奉孝敬!”
众人七嘴八舌,深感这白鼠不简单,修庙供奉也好,世间谁没个三灾九难的。真的应该去给鼠爷上上香,拜上一拜。
前排的佟老爷大手一挥道:“如此恩情,建个庙应该的,我明儿个就去城西一趟,如真有此事,我愿出二百两银子,可惜咱也见不到这白毛鼠爷一面。但这救人于危难中,的确当得起这个义字。”众人皆点头称是。
二楼临天井一间包房雅舍内,一少年公子正在倚窗品茗听书,一只白鼠正在桌上埋头啃着坚果。这鼠全身白毛,却红唇红爪,两腋下却生了一层薄薄的肉膜,甚是惹人爱怜。
少年听完百晓生这段鼠仙故事,笑着对白鼠道:“前夜整夜不见你踪影,却是去干了件大事,此事值得称赞!”
白鼠抬起头,狡黠地冲着少年眨眨大眼睛,又埋头对付爪下的坚果。
门外传来了两声敲门声,白鼠忙叨了坚果,展开两前爪,两只后脚在桌面一蹬,却如展开了两只翅膀,“嗖”的一声飞上了房梁。找了个靠壁半躺着,悠闲的啃着果子。
此时房门已开,进来一高一矮两位身着青衣的男子,少年忙站起身来,拱手道:“李兄,宋兄,请坐!”
两人亦拱手道:“章凡兄好雅兴!邀我等来此间听书作乐!”三人不由得相视而笑,一齐落座。
店小二进房送了两杯茶,时近中午,章凡吩咐上菜。随手关上窗户,屋内顿时清静了不少。小二流水般上齐了菜,随手关上了房门。
其中一位少年十八九岁与章凡年龄相仿,身材欣长,容貌奇秀,鼻梁高挺,肤色白晰,名叫李燕北,他举起杯道:“章兄,宋大哥,今朝我三人同时中举,亦可喜可贺,请共饮此杯。”
章,宋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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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举杯一饮而尽,身材矮小的宋姓男子放下酒杯,面色略显潮红。此人五短身材,尖嘴猴腮,虽其貌不扬,却是名满天下的奇才,精于奇门术数,名唤宋立本。
他面色略为一缓,正了正声道:“虽你我兄弟三人皆中了举人,方今国事日非,内有流寇四出掠城破寨,外有蛮夷寇边不止,实非幸事。大丈夫建功立业,无非朝堂疆场。然朝中权臣当道,今上虽勤勉国事,却刚愎自用。这天下,危矣!”
章凡素知他敢言善思,不料今日却口出此言。与李燕北相视一眼,皆面有惧色,忙四下观望,见窗门紧闭。略觉心安。
章凡对着宋立本拱手道:“宋大哥年长我二人,又长年在江湖上行走,依大哥看,这国事竟糜烂至此吗?可否详尽言之,以释我心中疑虑!”他知李宋二人同时携手进京,相互间无话不谈,这其中之事,李燕北应已知详情。
宋立本半闭了双眼,略一思索,缓缓睁眼道:“章兄弟久居京城,又醉心于易数文章。
京城天子脚下,固然安稳繁华。却不知河西已干旱三年,民间易子而食,盗贼四起,流民无数。各地妖氛日浓,塞外狼烟四起。”言罢,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章凡忙起身为他斟酒,接声道:“父兄常年在外经营药材皮毛,这些也略有提及,怕我不能安心读书,也没有尽数告知。只是这两年生意也日渐萧条了。想来也必有此因吧。”
李燕北道:“我与宋大哥今日来与章兄告别,家中也略有薄产,打算在附近开设粥棚,接济流民。我等读书为了求功名安百姓,这世道,功名不求也罢。却可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安抚一下那些四散流离的百姓!”
章凡见他言辞恳切,心中一动,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递了过去。说道:“此乃义举,小弟力薄,奉上这一千两银子也算我一点心意!”
李燕北忙起身,举起酒杯对章凡道:“章兄好意,在此替灾民谢过了,我敬章兄一杯。”
章凡忙起身举杯一饮而尽。宋立本见章凡如此爽快,心中欢喜,面露赞许之色。
章凡道:“我向来不喜读那枯燥冗乏的八股文章。奈何父兄寄以厚望,定要我读书搏取功名。不得已才苦熬这十来年!
因自幼便喜欢那易经奇数,才拜了沈先生学习易理,以解读书的乏味。”说完微微一笑。
宋李二人亦相视一笑,宋立本道:“道德文章在太平世道自有大用。但今儿个形势大变,恐怕只有知行合一,才能济世安民!”
章凡忙道:“宋大哥行走天下,研究地理形势,又熟知各地风土人情,着实让我佩服。
这几日我便要随家兄远行,久居一地,着实气闷得紧。这便要出去走走了。”
三人意气相投,把酒换盏,交谈甚欢,直饮到傍晚时分,方才分手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