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雪抬头一看,在药铺门口看热闹的人里,有一位中等身材,酱色面孔,一身锦衣的男子。
“小姑娘,你这些药确实很好,出的价也很公道,我全要了。”
瘦掌柜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立刻喊道:“这丫头是把药拿到我们铺子里卖的,我还没说话,你凭什么说要?”
他自己知道,四十两的价格确实公道,转手自己还是能赚十两银子,立刻斩钉截铁对苏青雪说:“小姑娘,我全要了,四十两就四十两,我给你拿银子去。”
苏青雪摘下蓑帽,一双明眸似笑非笑看着瘦掌柜,说:“大叔,我不卖给你。”
门口闲汉看了半天热闹,纷纷起哄:“老板欺负人过了吧,人家小姑娘不打算和你做生意了。”
苏青雪过去没做过生意,也不懂其中门道,但她曾听一位朋友说过,选择合适的生意伙伴非常重要。如果不懂怎么选,不妨就看眼缘,眼缘不好的,就不要合作。
这位瘦掌柜从开始洽谈起,就给她很不好的感觉,她绝不会和他合作的。
她还没吭声,旁边那个中年锦衣男子便从衣襟口袋里掏了一张银票出来,双手递到她面前。
那银票虽是用繁体字,苏青雪是不会写这字的,但她看得懂。
五十两。
“这是?”
中年大叔诚恳地说:“鄙姓樊,单名一个林字,在这镇上有一家药铺,姑娘你若有空,可随我到药铺坐坐,我想和你好好谈谈。”
苏青雪把柜台上的药材一一收回背篓里,心想,难道是镇子东头那家药铺?可那家药铺店面狭小,做的也只是街坊头疼脑热的生意,根本不需要很名贵的药材啊。
瘦掌柜见这两人在自家药铺居然攀谈起来,又看苏青雪把药材收回篓子里,知道生意无望,又气又恨,可现在铺子里人多,他也不敢怎么样,只好拿了鸡毛掸子出来,装模作样往苏青雪身上扫了两把:“不和我做生意就赶紧滚,别把我地方弄脏了。”
苏青雪根本不屑于和人争口舌短长,只是微微一笑,背起竹篓子就往外走。
走出来两步,才回头冲樊林微微一笑:“樊大叔,你家铺子怎么走?”
他们俩刚走出去,只听马车车轮在青石板街道上传来清脆的碾压声,车子停在药铺门口,橙七一身利落紧身短打,先从车里跳下来,又伸出一臂来。
马车锦帘一掀,从里面步履缓慢地出来一个年轻公子,他一身墨绿织金的长袍,腰系雪白汗巾,身形修长,腰身细窄,那扶在护卫粗臂上的手,真如玉雕一般晶莹。
他缓缓下车,贴身侍婢从另一侧绕过来,双手给他递上紫檀木雕的长杖。
原来这位公子腿脚不便,不良于行。
他慢慢走了两步,微微抬起头来。
街边闲汉,卖花的姑娘,做馄饨的娘子,都是心中一惊,这镇子上居然有如此风神俊秀的美少年?
司越泽虽长居镇上,但过去卧病在床,不能走动,除了司家上下一干人等外,其实认得他长相的人并不多。
他最近身子骨越发硬朗,康复速度惊人,便想来司家出钱开的药铺看看。
那瘦掌柜没想到少东家突然到访,连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带着笑脸把少东家往里屋迎。
司越泽往里走了几步,检查了一遍药材的期限,又走到桌边,拿起账本翻看。
他手微翻了两页,突然停下来问:“刚刚可有人来过?”
瘦掌柜不假思索:“不曾不曾。”
司越泽皱眉不语。
这桌子旁有一股很难捕捉到的淡淡香气。是少女天然的体香。
苏青雪帮他治病的时候,双方时常挨得很近,这股清香就从她身上缓缓传了过去。
“真没有一个少女进来?”司越泽又问。
瘦掌柜心想难道那村姑和尊贵的司家少爷有瓜葛不成?
脸上冷汗顿时冒了出来。
偏巧门口一个闲汉喊起来:“有个小姑娘来过,刚走呢。”
司越泽说了一声“多谢”,又问:“这小姑娘长什么样子?”
闲汉最喜欢讨论小姑娘的长相,笑着说:“十五六岁模样,身段很苗条,皮肤特别白,长得怪好看的。”
司越泽心里微微一动:“她来做什么?”
“好像是种了些草药来卖,这家药铺掌柜心太黑,坑小姑娘呢。他们俩吵起来了,小姑娘就走了。”
司越泽脸色越来越阴沉难看。
“她去哪儿了,兄台可知道?”
“这……这我就没留意了。”
司越泽让橙七出去找苏青雪,转头冷冷看着瘦掌柜,直把他看出一身的冷汗。等橙七摇着头回来,司越泽脸色更加阴沉,淡淡说:“我乏了,你叫许管事过来,把这账彻查一遍。若有问题——”其实刚刚随手翻了翻,他已经看出不少问题,从字迹来看,就是瘦掌柜做的账目。
他神色清冷:“若有问题你就不必做了。”
樊林一边走一边向苏青雪介绍,苏青雪这才知道,樊林家在县城开了很大的药铺,最近计划在县城附近的几个镇子上开樊家药铺。
铺子开的多,对药材的需求量就大,而且他还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在药铺里做药膳,从治已病转为治未病。
没想到偏僻镇子上,居然能遇到理念相同的人,苏青雪顿时激动了:“不错,药膳其实可以适用的地方非常多,比如女子怀孕生产就是过一趟鬼门关。可若是从孕期开始服用药膳进行调理,身子骨会健壮许多,生产的风险也会降低。还有一些长期体弱的人,喝药不如吃药膳,通过循序渐进的方式慢慢调理身体,效果反倒更好!”
樊林也很兴奋,没想到和一个十五六的少女有共同语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了一个多时辰,只觉得成了忘年交。
“那咱们就说定了,我再给你一百两银子做定金,你种的药材好了就通知我!”
苏青雪没想到樊林如此爽快,一百两银子,在这个年代绝不是小数目,足以让她在县城买一处小宅子了。
“我苏青雪绝不辜负所托,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