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四,小年,祭灶,宜嫁娶。
天不亮贺烬就醒了,他没动,换好了衣裳便靠在窗前,借着模糊的天色看院子里那棵光秃秃的梨树。
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可也会是个不太平的日子。
每年这个时候,进城的人都会多很多,几千人打散了混进去,根本不起眼。
可笑的是,他们明知道里面掺杂着谋逆的乱军,却什么都不能做。
既不能打草惊蛇,现在就把人抓出来;也不能禀报皇帝,全城搜捕。
他们现在能做的,只是紧紧盯着太子,在他和叛军接头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将他抓获,这是目前唯一既能减少伤亡,又不会牵扯付家军,还能将太子彻底扳倒的机会。
贺烬轻轻叹了口气,希望事情能如他所想那般顺利吧。
外头响起脚步声,寒江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来:“爷,您醒了吗?嫁妆进门的时辰快到了。”
贺烬应了一声,理了理衣襟,抬脚走了出去。
外头已经隐约能听见喜乐声,这说明东西已经从付家抬出来了,贺烬加快了脚步,等到门口的时候,喜乐声刚好停在门口,鞭炮声噼里啪啦响起来,热闹的气氛瞬间四溢开来。
围观的百姓哄闹起来,孙嬷嬷是作为阮小梨娘家人出现的,一路走一路让人撒喜糖,孩子们四处争抢,气氛越发热烈。
贺烬站在门内候着,即便心里有事,可眼见那些属于阮小梨的东西一点点被抬进贺家的大门,他还是不自觉露出了喜色。
只是下一瞬,那喜色就散了,因为他在人群里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是那个在万佛山和付青云接头的人。
他们果然已经都混进了城里。
贺烬不动声色的踢了寒江一脚,寒江立刻凑了过来:“爷?”
贺烬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方:“盯紧他和东宫,他们随时可能碰面。”
寒江一凛,连忙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贺烬的目光再次落在对方身上,又在对方有所察觉之前移开了,可那人大约是太过警惕,并没有在人群里多留,很快就加快速度往前去了,好在寒江动作够快,一道影子如影随形的跟了上去。
贺烬轻轻松了口气,可心情却并没有真的轻松一分一毫。
虽然昨天太子调虎离山的时候,他们假装中计了,这能在一定程度上能降低太子的戒心,可有些事情,不等尘埃落定,什么都不好说。
等消息的过程简直度日如年,可寒江还不等回来,嫁妆先出了岔子,贺烬被迫从杂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怎么了?”
孙嬷嬷也有些茫然:“老奴也不清楚,还有好些嫁妆呢,怕是得抬一整天,可后面的人怎么没跟上来?”
她说着就要出门去看,贺烬却忽的心里一凛,一股危机感猛地游走全身,他伸出胳膊拦住了孙嬷嬷:“我去。”
孙嬷嬷并不知道此时的凉京城正山雨欲来,见贺烬要去也没有阻拦,应了一声就退到后面去了。
可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外头的喜乐,停了。
“怎么回事啊?”
她说着又要上前,白英连忙将她拦住:“嬷嬷,这里的事您就别管了,去后头陪着殿下吧。”
孙嬷嬷被他说的心里有些慌,探头往大门外头看了一眼,就瞧见原本围的密密麻麻看热闹的百姓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影子,街上空旷的让人心惊。
她知道这是出事了,没敢再添乱,慌慌张张跑去了后院。
贺烬侧头看了眼白英,对方会意,将一柄长剑扔了过来,贺烬抬手接住,轻轻摩挲了一下,这才抬脚朝门外走去。
白英紧跟在他身后,高声喊道:“戒备!”
府里早就做了安排,此时一听号令,下人立刻躲藏了起来,护院和银甲侍卫则纷纷拔刀出鞘,跟在贺烬身后,朝门口走去。
大街上已经不见了行人的影子,可侯府门前却正有人不断聚集而来,那些人虽然身上穿的是十六卫的锁子甲,可那副杀气腾腾的气势,却绝对不是深居凉京的士兵所能有的。
太子果然还是和他们接上头了。
贺烬眼神沉凝,大踏步出了门。
“明火执仗,围攻侯府,你们是要造反吗?”
有人笑了一声:“贺侯是在明知故问吧?”
贺烬循声看过去,他本以为说话的人会是太子,可目之所及却是完全不同的一张脸,说话的人,是楚王。
即便大敌当前,可面对这突然的变故,贺烬还是愣住了:“怎么会是你?”
楚王双手抱胸,得意的笑了一声:“没想到吗?就是本王。”
贺烬一时沉默下去,他的确没想到。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太子大费周章运来凉京的人手,竟然会在楚王手下……莫非是他们弄错了?这些人其实都是楚王运来的?
但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否决了,不可能,楚王不可能有这个能耐,这可都是付家军的人,且不说他没有时间去接触和收买付青云,即便有,从北境到凉京,千里之遥,他怎么可能一点消息都没露?
可如果否决了这个可能,那就只剩下了另一种情况,这些人是太子故意送到楚王手里的。
但是,为什么?
太子花这么大心思,就是要为楚王谋反铺路?这说不通,他要做的是将楚王彻底踩进泥里才对……
他思绪有些混乱,冷不丁却看见了楚王身边的人,这个人他见过,就在刚才的人群里,在那天晚上的万佛山里。
可此刻,贺烬脑海里却忽然闪过了另一个画面,是那天在茶楼门口匆匆看见的侧脸。
一瞬间,他醍醐灌顶,什么都明白了。
怪不得明明十六卫拒绝的那般明确了,楚王还是小动作不断,因为有人顶替了十六卫的名头,用这支虎狼之师假扮了十六卫的队伍,在引着楚王上钩。
这场谋逆,从头到尾,都是太子给楚王设的一个套。
他要登上帝位,却不肯背着谋反的罪名,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另一场谋逆,来遮掩他的罪行,甚至于还能利用这场谋逆,名正言顺的逼皇帝退位。
太子啊太子……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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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3章替罪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