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年尾,封笔。
这天贺烬特意去上了早朝,散朝的时候,皇帝当众封了笔,他先前大病一场,现在看着脸色仍旧不大好,与他相比,太子即便也说不上意气风发,可也透着年轻人的生气。
这样的对比,也越发让皇帝不安,因而一散朝,他便召了贺烬去后头一起用早膳。
可身为皇帝,即便心里有恐慌,也不能表露于人前,所以喊了贺烬过去也只是闲聊。
“一年到头,也就这几天能歇歇……府里都准备齐整了?”
贺烬应了一声,脸上不自觉带了笑:“是,母亲这阵子日日操劳,眼下总算都妥帖了,明日臣就不出门了,在府里等着接嫁妆。”
嫁妆一到,就是大婚。
皇帝见他这般喜形于色也忍不住笑了,只是不过短短片刻,他脸上的笑就敛了:“算起来,朕大概看不见楚王成婚了。”
“皇上若是惦记楚王殿下,随时将人召回来就是,楚王年轻,所以才会犯糊涂,等出去历练几年,自然就懂事了。”
皇帝没出声,大约是不信这话的,却又盼着会成真,所以也不知道是该附和还是该反驳。
乔万海送了早膳上来:“今天皇后娘娘亲自下厨熬的粥。”
皇帝沉吟片刻,叹了口气:“罢了,这一去山高水长,晚上小年宴就让他们母子见一见吧。”
乔万海替皇后谢了恩,连忙让人去给皇后传话。
贺烬见他忙着,索性自己伺候了皇帝一回,动作娴熟的给他盛了粥送到了他跟前,看的皇帝微微一愣:“你竟也会做这些。”
“在府里也这般伺候母亲。”
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同阮小梨在一处时才会做得,许是记得她曾经受了多少苦,如今就越发看不得她伺候人,很多事贺烬宁可自己去做。
可这话不好说出来,只能推到长公主身上。
皇帝却被这一句话戳中了心思,又沉默了下去。
盛粥夹菜倒是都不难,只是他儿女众多,却从来没人为他做过……不过话说起来,即便有人做了,他也未必敢吃,这就是皇家,亲生的血脉也要防着。
这一瞬间,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个念头来,若是自己不曾风流薄情,不曾气死元后,不曾留下那么多孩子,那现在是不是也能享一享天伦之乐?
他彻底沉默了下去,明明是精心制作的饭菜,他却是根本尝不出味道来,吃的颇有些木然。
可这幅样子在饭桌上并不突兀,贺烬即便察觉到了细微的不同,也不会不识趣的拆穿。
一顿饭安静的吃完,贺烬很快告退出宫,可刚出宫门就被十六卫的人截住了:“将军,盯着城外的人有了发现。”
贺烬微微一顿,从发现那些人开始,对方一直十分谨慎,即便他派了不少监视,也始终没能瞧见他们做别的。
现在忽然动作,是太子要行动了吗?
“车上谈。”
“是。”
十六卫的斥候跟着他钻进了马车,这才将事情详细说了:“似乎是咱们最近搜查的太厉害,他们藏无可藏,所以准备离开了。”
贺烬略有些诧异,太子好不容易将人瞒天过海从边境弄回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做就让人走?
“往哪个方向走的?”
“北,没走大路,一直在万佛山里穿行。”
这么看起来,的确是一副落荒而逃的架势。
“多少人?”
“少说得有一千,这和咱们平日里监视出来的结果差不多少。”
贺烬陷入沉思,斥候按捺不住开了口:“将军,追吧,那么多人肯定能活捉几个,到时候一问,就知道他们为什么来凉京了。”
可要抓一千人,还是在深山里,少说要派出去三千才行,若要确保万无一失,那至少得五千人。
可凉京守卫,包括京畿宫门,总数不过五万,有些地方的人还不能动,可以调派的人手不足两万,如果直接派出去那么多人,太冒险了。
而且他总觉得对方这时候动作太过蹊跷。
不过,既然那是付家军的人,还有谁能比阮小梨更了解呢?
“你去城中兵马司,请一请阮指挥使。”
斥候答应一声,很快下了马车,等他们到十六卫的时候,阮小梨已经到了。
当着一众同僚的面,两人都十分克制。
“阮大人,里头谈。”
临近年底,十六卫事务繁杂,只有几个将军在,看见两人进来都站了起来,彼此对视一眼,撸着袖子要打架。
贺烬抬了抬手:“别演了,没有外人。”
将军们这才放下手,好奇的盯着阮小梨看,贺烬体谅他们头一回见阮小梨,克制着没有阻止,只咳了两声便让人拿了万佛山的地图过来。
“都得着信了吧?城外那群来历不明的人,打算跑了,你们怎么看?”
左武卫将军一撸袖子:“追啊,都跑到凉京来了,显然是图谋不轨,现在怕了要跑,哪那么容易?”
右威卫摇了摇头:“卑职倒是更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跑?”
左武卫一拍他肩膀:“这还想不明白?我觉得这些人八成是来投奔楚王的,现在一看他失势,就想自保。”
“楚王又不是今天才失势?他们怎么现在才走?”
“他们在山里啊,今天才得着信,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这不是硬掰扯吗?”
“什么叫我掰扯,明明就是这么回事!”
两个人撸着袖子吵了起来,贺烬不得不咳了一声,两人这才安静下来,他看向阮小梨:“你怎么看?”
阮小梨正盯着地图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迟迟没有开口,左武卫忍不住小声嘀咕:“将军,卑职不是瞧不起阮大人,可这打打杀杀是男人的事,您问她这不是难为人吗?”
贺烬没理会他,只看着阮小梨。
如果人是付青云从边境带回来的,那就是多年作战的好手,他不是妄自菲薄,可在场众人的确是长居凉京,只会纸上谈兵,真的对上未必会是对手。
好在阮小梨很快开了口:“那就去追吧。”
贺烬微微一怔,这个答案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他以为阮小梨也会觉得蹊跷的,可既然她这般笃定,那便信她吧。
他没有开口反驳,这就是默认的意思,左武卫连忙点头:“卑职去,给卑职三千人……”
“一千,就带一千。”
左武卫愣了:“山太大,一千人不好追……”
阮小梨态度很坚定:“就一千,动静闹大点。”
左武卫还要争取,贺烬忽然开口:“按她说的做。”
他虽然没有解释,但他在十六卫里威望极高,左武卫也不再多言,一口答应下来:“行,一千人卑职也能把人抓回来。”
他一抱拳走了,贺烬这才看向阮小梨:“是不是有蹊跷?”
阮小梨正要点头,却忽然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她侧头看着贺烬:“这话你是不是刚才就该问?”
贺烬没开口,他的确是刚才就该问,可阮小梨是他请过来的,他若是在人前质疑她,该让她如何立足?
再说,这些人是付青云带来的,他相信阮小梨比自己有经验。
可这一堆理由,他却愣是一个字也不说,只垂眼看着阮小梨,看的她莫名生出了一种自己在欺负人的错觉。
她甩甩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在脑后,神情严肃起来:“是蹊跷,我怀疑他们用了付家军里独有的藏兵法,付小将军带来的,绝对不只一千人。”
可这一千人现在动了,调虎离山的意图实在是太明显。
贺烬静默片刻,苦笑着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至少能等我们的婚事过去之后才会闹起来……”
阮小梨揉了揉他的脸颊,安抚的笑起来:“晚两天我又不会跑。”
她看着外头澄澈的天空,眸色微微一深:“很快就会结束的。”
二十两银子少是少了点,但放到现代也是八千到一万块。
而目前大虞朝一名普通士兵每月最多也就一两银子,一名百夫长每个月三两银子。
也许他会收吧。
另外,秦虎还准备给李孝坤画一张大饼,毕竟秦虎以前可有的是钱。
现在就看他和秦安能不能熬得过今夜了。
“小侯爷我可能不行了,我好饿,手脚都冻的僵住了。”秦安迷迷糊糊的说道。
“小安子,小安子,坚持住,坚持住,你不能呆着,起来跑,只有这样才能活。”
其实秦虎自己也够呛了,虽然他前生是特种战士,可这副身体不是他以前那副,他目前有的只是坚韧不拔的精神。
“慢着!”
秦虎目光犹如寒星,突然低声喊出来,刚刚距离营寨十几米处出现的一道反光,以及悉悉索索的声音,引起了他的警觉。
凭着一名特种侦察兵的职业嗅觉,他觉得那是敌人。
可是要不要通知李孝坤呢?
秦虎有些犹豫,万一他要是看错了怎么办?要知道,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跟以前可是云泥之别。
万一误报引起了夜惊或者营啸,给人抓住把柄,那就会被名正言顺的杀掉。
“小安子,把弓箭递给我。”
秦虎匍匐在车辕下面,低声的说道。
可是秦安下面的一句话,吓的他差点跳起来。
“弓箭,弓箭是何物?”
什么,这个时代居然没有弓箭?
秦虎左右环顾,发现车轮下面放着一根顶端削尖了的木棍,两米长,手柄处很粗,越往上越细。
越看越像是一种武器。
木枪,这可是炮灰兵的标志性建筑啊。
“靠近点,再靠近点……”几个呼吸之后,秦虎已经确定了自己没有看错。
对方可能是敌人的侦察兵,放在这年代叫做斥候,他们正试图进入营寨,进行侦查。
当然如果条件允许,也可以顺便投个毒,放个火,或者执行个斩首行动啥的。
“一二三……”
他和秦安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突然跳起来,把木枪当做标枪投掷了出去。
“噗!”
斥候是不可能穿铠甲的,因为行动不便,所以这一枪,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跟着秦虎提起属于秦安的木枪,跳出车辕,拼命的向反方向追去。
为了情报的可靠性,斥候之间要求相互监视,不允许单独行动,所以最少是两名。
没有几下,秦虎又把一道黑色的影子扑倒在地上。
而后拿着木枪勒到他的脖子上,嘎巴一声脆响,那人的脑袋低垂了下来。
“呼呼,呼呼!”秦虎大汗淋漓,差点虚脱,躺在地上大口喘气,这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
就说刚刚扭断敌人的脖子,放在以前只用双手就行,可刚才他还要借助木枪的力量。
“秦安,过来,帮我搜身。”
秦虎熟悉战场规则,他必须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两个家伙身上所有的战利品收起来。
“两把匕首,两把横刀,水准仪,七八两碎银子,两个粮食袋,斥候五方旗,水壶,两套棉衣,两个锅盔,腌肉……”
“秦安,兄弟,快,快,快吃东西,你有救了……”
秦虎颤抖着从粮食袋里抓了一把炒豆子塞进秦安的嘴里,而后给他灌水,又把缴获的棉衣给他穿上。
天还没亮,秦虎赶在换班的哨兵没来之前,砍下了斥候的脑袋,拎着走进了什长的营寨,把昨天的事情禀报了一遍。
这样做是为了防止别人冒功,他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种环境。
“一颗人头三十两银子,你小子发财了。”
什长名叫高达,是个身高马大,体型健壮,长着络腮胡子的壮汉。
刚开始的时候,他根本不信,直到他看到了秦虎缴获的战利品,以及两具尸体。
此刻他的眼神里面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不是我发财,是大家发财,这是咱们十个人一起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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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2章调虎离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