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昂紧盯着婉宁离开的背影,紧走了几步,没有打算跟上她,只是情不自禁紧随其后。直到他看到义儿,才停下脚步。他的姿态明显有些雀跃。
义儿也跟着愉悦:“少爷,您今天的心情好很多了呀。”
“皇上都来了,这是极大的恩宠,我能不开心吗?”
义儿反驳道:“不是吧,不仅为圣上恩宠,还有其他原因。您之前也会笑,那跟今天不一样。看得出来,您今天的笑是发自肺腑的。”
“婉宁今天穿了我最喜欢看的长裙。”
其实义儿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有说而已。少爷的目光除了给皇上,其余时间全在婉宁小姐身上,足见少爷心里对小姐的着装有多满意。“少爷,您有希望了。说明小姐她在试着接受您。”
“她在意我,我当然无比开心了。不过,我认为她穿什么都是那么美。”
“那是自然,小姐天生丽质。”义儿的眉心微皱,“可是,少爷,皇上还在等着喝您的好酒呢。宫里随皇上而来的人,以及高家的主子,按照宴席上的排位座次,您和婉宁小姐正好坐到了一起。两个人都离席,场面不太好看。我们取了酒就早些回去吧,今天可是有皇帝在场,容不得半点闪失。”
少爷自然想得清楚,确实如此:“随我来吧,去酒窖。”
“是。”
婉宁正要回宴席,回想起方才跟子昂哥哥撕扯得头发、衣衫有些凌乱,应该找个地方整理一下。去哪里呢?她想到了姐姐。
对了,想起姐姐,今天她没有出现在宴席上,皇上竟然也没有问起。皇上来了,堂堂高家少夫人竟然不露面。不仅如此,从皇上来到高家,就一直没有见到姐姐的踪影。
姐姐恨透了皇上,不想见到他也情有可原。可是这种时候,高家怎么能容忍呢?这可是对皇上的大不敬。也许就是担心姐姐按捺不住,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婉宁是随皇帝一起来的,去姐姐那里,此时大概也看不到什么好脸色。她想了半天,还不如去哥哥房里,正好好多天没有去他的房间了。过去整理一下,省得在皇上面前失仪。
刚走到门口,就迎上来一个满面笑容的丫鬟:“婉小姐,需要奴婢伺候吗?”她知道少爷宠着婉宁,不过是借机巴结。
“多谢你费心,不过他不是不允许你们进他房间吗?他最近心情不好,还是别惹他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我来过他的房里,他若问起,你告诉他便是。”说完,婉宁便转身进了子昂哥哥的房间。
他的房间里一切都没有变化。各种陈设一如既往,处处都能找到从前的影子。自己赠给他的礼物,都小心地收藏。枕边仍然放着婉宁为他绣的平安福。他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其他人,其他女人的痕迹。
她此番前来并不是要来查验这些。只是既然来一趟,忍不住挖掘逝去的过往,挖掘他心里还有自己的证据。婉宁感觉得到他还是爱的。是啊,这么多年的感情,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面对他的频频示好,自己不同样也是有些于心不忍吗?
看似他的一切都没有变,可是遇到其他女子,怎么就轻易变心了呢?至少他曾经变过心。从那以后就觉得两人渐行渐远。
还有刚开宴席那会儿,他在酒桌下面的举动。婉宁给众人倒酒,轮到他,站到他身旁时,整个人被他的双腿箍住,不能动弹,险些出了洋相。俨然是一个富家子弟的纨绔,从前的他可从没有这种行为。难道他真的变了吗?婉宁怅然若失间,看着满抽屉自己为他绣的各式各样的小物件,流下几滴珍珠似的眼泪。
高子昂和义儿一人提着两坛酒回到席间。
周才人见他们回来,开口便问:“婉宁呢?”
高子昂只简洁地回答:“回娘娘,微臣没有看见她。”尽管他知道此言欺君,可当着皇帝的面,不这么说也不行。
“婉宁一向有些贪玩,觉得府上有趣,在什么地方一时贪看住了也没准儿。”周才人的话音落下不久,婉宁缓缓走了进来。
周才人看出了皇上的心思,他在疑惑婉宁怎么去了这样久。可见虽然他嘴上不说,还是很关注婉宁的。
她抢先问道:“婉宁,你又在哪里贪玩?”
婉宁起身说道:“回娘娘,奴婢府上有个大鱼塘,父亲爱钓鱼,时常忆起年幼时他钓鱼的情景。今日来到高府,想起李府的鱼塘是仿着高府修建的,便忍不住见一眼高府的大鱼塘。不去还好,一去仿佛回到了李府,便深感从前的美好再也回不去了,更加思念起父亲来,一时禁不住便多玩了片刻。还请皇上和娘娘恕罪。”
“贫妾就说嘛!婉宁是个贪玩的家伙,何况往事难忘。”
高子昂敏锐地捕捉到她那句“深感从前的美好再也回不去了”,这句像极了说给自己听的,也许婉宁就是有意说给自己听的。这个傻丫头又在胡思乱想些啥?偏偏周才人又插了一句“往事难忘”。区区四个字,却让两个人的心情异常复杂。
婉宁不经意间又把父亲搬了出来,皇帝也不好说什么。“你放宽心吧。触景伤情,人之常情。朕不怪你。”
“多谢皇上。”
“你如此怀念你府上的大鱼塘,倒让朕也好奇府上的一草一木了,何时带朕游览一番?”
“皇上您何时想去都可以,奴婢随时恭候。”
“好,要不吃完饭就去?”
婉宁向皇帝施一礼:“奴婢恭迎皇上。”
“嗯,坐下吧。”
婉宁刚要坐下,不经意间看到正在斟酒的子昂哥哥:“怎么能让高少爷斟酒呢!还是奴婢来吧。”她从高子昂手里接过酒坛,一个一个地将他们的酒杯斟满,最后给自己也倒上。何以解忧?
这酒确是好酒,自己曾品尝过,李府还藏着几坛,酒是子昂哥哥搬过去的,是他最爱饮的。他曾说,他们的感情比这酒的醇香浓烈。
坐在旁边的高子昂对婉宁此举也是一惊,她怎会饮酒?刚取的几坛子酒可是浓烈得很。
婉宁刚饮下一杯,脸上就变得微红,神情变得恍惚。从她倒的第二杯开始,她的酒杯就被高子昂偷偷用茶水换掉,婉宁当然喝得出来,也知道是子昂哥哥动了手脚。心里再有气,她也只能无奈地瞅他几眼。
直到宴席接近尾声,不甘心的婉宁将子昂哥哥的酒杯抢了过来,终于又尝了尝烈酒的味道。
宴席散时,但凡饮过酒的人都有了些醉意。但皇上还很清醒,他真就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在正堂坐了坐,便一声令下,说要去李府。
一堆人紧随其后。
高子昂刻意慢走,扶住有些醉意的婉宁。婉宁鉴于人前,挣脱他,强撑着站稳,紧走几步跟上周才人。
在高府门前,皇帝上了车驾。
高子昂想要坐马车跟过去,却被义儿拉了回来:“少爷,您最好别去。”
他明白义儿,确实不该明目张胆跟去李府,便停住脚步,同父母亲一起目送皇上离开。
李府离高家很近,一会儿功夫,皇帝的车驾就停在了李府门前。刚下车,落魄的李府很快吸引了皇帝的目光,确实一点都不气派。
“婉宁,你李家这么大的府邸,家门口连个石狮子都没有。”
“回皇上,奴婢不敢有。父亲至今仍是个罪人,他的府邸怎配有威武的石狮子?”
皇帝微红的脸膛露出生涩的笑:“婉宁,你在怨朕啊?”
“奴婢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