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算婉宁想要拜托姐姐搜罗证据,信上完全可以写清楚。没有必要叫婉英跑一趟李府。但“见面三分情”,还有与利用姐姐相比,婉宁更希望她能顾念从前的美好,顾念同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情分。
李府是她们一起长大的地方,是受了任何委屈,都应该找寻的家才对。这里有太多的记忆,想抹都抹不掉。
小时候是那么得快乐,因何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这一直都是婉宁心里解不开的结。难道说各自的身份真的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可属于姐姐的人生,在婉宁看来,就是跟自己一起长大,后来虽然遇人不淑,好在现在也还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她只是个弱女子,为何一定要背负那么多呢?
婉宁坐在自己房里,任由思绪乱飞。她预感姐姐很快就会过来。
果不其然,小厮来报说是李婉英来了。她提前跟门房打了招呼,说姐姐会来,无须通报。婉英才能够畅通无阻地进到府里来。
婉宁出了自己的房间,往前院走了一段距离后,就看见了姐姐,还有高子昂的两个手下时刻跟在她身后。
“婉宁,你找我?”
“到你房里说吧。”
“我房里?”婉英很疑惑,这哪还有她的房间?别说李府了,天大地大,哪里还有她的一席之地?
姐姐跟婉宁的房间在一个院里。自从姐姐离开李府,那间屋子就空出来了。婉宁想要留住一些回忆。时常找人过去打扫,所有的物品不曾被动过,至今整间屋子仍保持着从前的面貌。只是许久不住人,显得格外空荡。
“姐姐,你在这个房间里长大,自幼它就为你遮风挡雨。整个府里,这里应该是你感觉最温暖的地方。妹妹多么希望,你来到这儿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婉英什么都没说,只在房间里四处转了转。
梳妆台上仍然放着她从前戴过的各样首饰。衣柜里的每一件衣裳都充满着回忆。她喜欢的衣裳要比婉宁喜欢的样式纷繁、色彩艳丽,姐妹俩还时常为此争论不休,母亲只好每次做新衣裳都各自做不同的样式。
床榻上的被褥一直都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像是在等待着它们的主人随时安寝。
婉英在房间里待了半天,仿佛回到还未离开李府的岁月,中间这段人生苦痛的记忆被挖走了一般。而深刻的痛苦怎么可能轻易就被挖走呢?
她有些懊恼:“妹妹,你不是有话跟我说吗?”
之后婉宁又带着她游览李府,处处都是她们小时候的影子。
“婉宁,你还是有话就快说吧。我在高家没有自由,你又不是不知道。在此闲聊闲逛,他们能饶得了我吗?”
婉宁回头看了看跟在后面的“尾巴”,上前指着他们说:“你们都离远一点儿,我跟姐姐有话要说。”
两人不知所措,你望我,我望你。
“真有必要一刻不离地看守吗?你叫姐姐离开高家,她都不会离开。我现在只想跟姐姐说点悄悄话。”
跟随的两个手下无奈往后退了有一丈远。
“姐姐,你放心吧。监视你的人也最了解我,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最后婉宁带姐姐来到后院的池塘,从前父亲最爱在这里钓鱼,姐妹俩在池塘边你追我赶,玩得不亦乐乎。虽然吵得鱼儿不愿意上钩,李政航仍然能感受到无尽的天伦之乐。
这在婉宁弱小的心灵里便埋下了童年的快乐。婉英不会不为之所动,其间她轻轻握了一下婉宁的手,而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姐姐,你知道为什么我会把你叫来李府吗?这里才是你真正的家。”
婉英拭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婉宁你说的对,这李府是我的家,但我也睡过柴房,尝过被人唾弃的滋味。你永远是李家的千金大小姐,而我永远摆脱不了养女的身份。”
“父亲后来是因为某一些原因,不肯认你。但从小到大,他都把你当自己的女儿养,谁都看不出你是李家的养女。你就因为那一些小事就否定父亲?”
“我感激养父,虽然他也做了一些对不起父王的事。今天不说他,就说你吧婉宁,你把我叫来不就想叫我温习我们一起长大的情景?你想做什么?难道我们还要回到从前吗?我的父王是乱臣贼子,我的存在更是罪孽。而你的父亲虽然暂时被污蔑,等有朝一日真相大白,他仍然是扶上帝位的股肱之臣。你是堂堂李家千金,而我只是养女。对你动过情的男人都是认真的,而我呢?你心心念念的‘我们一起长大’真的能抵过所有吗?”
婉宁对她说的这些感觉到无助,姐姐不像自己,她不像自己只要一种简单的人生。她轻叹道:“是啊,都各自长大了。我再也无法像小时候一样,追着喊姐姐。”
片刻,她又说:“姐姐,你说得对。可是我们不必给自己那样大的负担。至少你还有机会,还可以找一个真心爱你的男人度过余生。”
“婉宁,你别傻了,我回不到从前了,你也回不去。我们只能向前行。”
婉宁感觉到自己的所为都是徒劳。她想要回到从前,给了姐姐无数次的机会,婉英却屡次让她失望。
“你还是直接说,你想如何对抗公公?”
婉宁冷冷而无力地说:“到高家拜访过的官员在门子那里一定会有记录,甚至孝敬多少银两也有可能写。我老早就发现叔父挪用贡品,这个应该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还有其他,总之就是叔父跟其他人员的金钱来往。”
婉英果断地答应:“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我会尽力去做。当初我害你没有嫁成,不就在等待一个机会吗?现在终于有机会了,我会珍惜的。”
说罢,转身要离开。
刚走出不远,婉英回转头来:“婉宁,找个更爱你的人嫁掉吧。子昂就是个纨绔子弟,他配不上你的一往情深。沁芳阁的竹筠,我跟她有一些交情,竹筠在他心里占据不小的位置,竹筠更是用尽了一切手段想要得到他。就算没有竹筠,也还是会有别人。我还不了解你,你对感情的要求很高,绝对不会跟任何女人共享一个男人。沁芳阁的女人什么男人没见过,你有把握斗得过她们吗?”
一席话说完,婉英就那么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婉英的话有几分真诚,婉宁感觉得到,但她也看得出姐姐的阴谋,她是在挑拨。看似句句苦口婆心,却处处含着挑拨。到这种时候,姐姐都在想着清除子昂哥哥身边对于她来说最大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