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揽这一路看到了很多风景,也过得很开心,但是再开心的日子,也有结束的一天。后来就算东临立走得再慢,几人也重新回到了鹿城和东临国交界的地方。东临立看着随着卫队驰骋而去的轻揽,觉得心里从来没有如此失落过。
轻揽走的时候,拿出那些画,让东临立挑几幅留着,没想到东临立耍赖似的,一把都抱了去,也不说话,抱着画,坐在马上,像个突然没了玩伴,十分委屈的小孩。轻揽看着又是好笑又有些心疼。
“这些画你都要?”轻揽还是想留几幅的,她想给凌君看看。
但东临立好像知道似的,抱着画就是不撒手,“都要。”
轻揽无法,眼看着卫队在不远处等了好一会,知道终究是要走的,虽然也有很多不舍,但是还得去太学院。所以便狠下心对着两个护卫道:“阿诚,阿诺,你们要护好君上。”
“是,轻姑娘。”阿诚阿诺答道。
轻揽看着还在抱着画的人道:“走了,谢谢你送我这一路,再会。”
东临立像个小孩似的点了点头,让轻揽生出了一种抛弃小孩的罪恶感,对着阿诚阿诺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卫队,飞驰而去。
轻揽到了太学院,却没有见着太师。
乐翁夫子见轻揽回来,很是放心,“回来就好,你们这一去六人,回来就四人,太师也有事,农学院的事情你帮着我去主持最后的院试吧。”
轻揽应允,又疑惑问道:“是谁没有回来吗?”
乐翁夫子从书册中抬起头来,想了想,说:“凌君和李景都没有回来,之前你没回来,我还以为你们三人又结伴去玩了,你为何回程比韩文守晚些?和他有分歧?路上没吃亏吧?”
轻揽摇了摇头,又问:“韩文守何时到的?”
“今天早上刚到的。”乐翁夫子说道,“这些你先别管了,三国的学生都到了,如今都在等着院试了,这几日你帮我主持这些事情,农学院你管,其他的学员我管。”
“是,夫子。”轻揽应道。
“先去休息休息吧,”乐翁夫子见她风尘仆仆,有些心疼。
“好。”
轻揽回到了院子,见凌君的院子大门紧闭,敲了敲门,也只有一个留守的书童,一问三不知。轻揽又去了陈府,将知儿接了回来,又问了女学生的学习,一个半月,所以早已安排了文学院的一位师姐上课。和陈老太太相谈了学业的事情,知道都学得很好,陈老太太也喜欢新来的先生,轻揽便放了心。又找到了那位师姐表示感谢,知道那位师姐也家境贫寒,自己接下来又有少师之责,怕是不能继续上课,便继续拜托那位师姐帮忙上着课。那位师姐欣然答应。
轻揽办妥,便带了知儿回去。知儿高兴地不得了,回去途中买了好些新鲜的菜蔬,好好地做了一顿饭。
轻揽询问了她最近的状况,知道乐翁夫子特许了她去书阁看书,还时时见着狄儒,两人正说着狄儒了,就听得院门外有人敲门,果然是狄儒。
三人一起吃饭,说了许多话。
轻揽问狄儒,李景为何不回来,狄儒摇了摇头:“我也一直没收到他的书信,那黄则倒回来了,南曳挨着鹿城近,所以回来好几天了,我问黄则,他只说不知道,后来还嫌我烦。”
“那你知道,凌君为何也没回来?”轻揽试探地问。
“不知,凉微回来后,也直接跟乐翁夫子告了假,又回了西支。”狄儒有些不解。
“你是西支的,你竟然不知道?”轻揽看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
“我在西支,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偏将,上面的事情,我并不知道,”狄儒有些气馁,“你走的这段时间,太学院感觉少了什么,连太师都出去好久了。乐翁夫子说太师去云游了。”
轻揽也有这样的感觉,总感觉回来后的太学院怪怪的,狄儒求知无门,她何尝不是?她突然意识道,如果不在太学院,她居然连凌君在哪里也不知道。
“别多想了,过几天就都回来了,”轻揽放下心绪,安慰着对着美食都没了欲望的人,“你看,我回来了,是不是又一样了?”
狄儒想了想,点了点头,“嗯,不然就我和知儿,我们都快无聊死了。”
“赶紧吃吧,吃完以后,从明天开始,帮我张罗农学院的事情。”轻揽说着,也仿佛给自己打气似的。
几人吃完饭,狄儒便留下来,在轻揽的书房找些书看,不时帮着轻揽想着后天农学馆院试的流程。轻揽虽之前参与了农学院的很多事情,但还是需要好好准备,不至于丢了太学院的脸。
到了深夜,轻揽才放了狄儒离开回太学院歇息。
轻揽洗漱完毕,躺在久违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后天的院试,想着凌君的消息,想着一路回来的风景,思绪太杂,轻揽便睁着眼睛失眠到了天亮。
第二天早早地便起来洗漱,轻手轻脚地准备了早餐,给知儿留了一份,自己吃了一份,看着有些微凉的但一定是个好天气的清晨,突然怀念起鹿山的日出,便抱了书册,往鹿山走去,到了山顶,见天幕还暗,便坐在山顶的石壁上,看着天幕之际,等着太阳升起。
也不知等了多久,太阳终于如愿起来了,轻揽抱着书,沐浴着阳光,先是无比的放松,然后却是莫名的伤感,待想明白为何伤感,轻揽好看的双眸,竟也慢慢染上一层薄雾。
她是想凌君了,以为回来就能见着,没见着,所以失落吧。
轻揽放下书,拿出怀中的绿豆酥,放在手上,指间摩挲,想着若是此刻能见到凌君,是不是就心安了?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乞求,轻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轻揽期待着又紧张着,竟不敢大动,为了确定那脚步的真假。
直到那风尘仆仆的人影出现在轻揽的视线里,轻揽才跳起来,兴奋地跑过去,最后大抵忍住了,在他面前堪堪站住。
凌君看着飞奔而来在自己面前站定的人,也开怀地笑了,伸手将停住的人揽入怀中。
他知道她不在院子,便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她真的在。
轻揽并没有推开,清晨的山顶有些冷,那个怀抱正好温暖,轻揽脸上的笑意泛滥开来,“你怎么才回来?”
凌君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仿佛不想打破此时的美好,凌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紧紧地抱着怀中的人。
轻揽踮起脚尖,伸出双手,也紧紧挽住凌君的脖子,让两人更贴近些,让两颗心更贴近些,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的怀抱,可以这么温暖,也可以这么让人安心。
也不知过了多久,轻揽忍不住问道:“凌君,你是不是睡着了?”
“没有。”凌君的声音无比温柔,还透着些疲惫,莫名觉得此时真的想睡去。
“那我们什么时候下山?”轻揽继续问道,还未说完,就感觉整个人在下落,最终和凌君一起躺在了身后的草地上,凌君就抱着她的姿势不变,只是将怀中人抱得更舒适些,然后就在那草地上抱着人闭着眼,貌似睡了过去。
“不下山,就这样,就好。”凌君是一个谦谦君子,总是温文尔雅,凡事得体,从相识起,轻揽从未见到这样的他,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上次分别时,牵住自己的手。轻揽看着他眼下的青黑,很多心疼。
“西支选才,那么耗费心力吗?”轻揽在他怀中找好了舒适的位置,此时抬头看着他问道,“为何这么晚回来?这么累?还瘦了这么多?”
轻揽越说越觉查出他的消瘦,拿手摸了摸他的肩膀处,用额头抵在他的下巴处,只觉得硌得疼,“你还好吗?”
凌君捉了她的手在怀里,低头,与她额头对额头,鼻对鼻,紧紧依靠着,“好累,揽揽,让我睡一会。”
轻揽被他一句“揽揽”叫得神魂颠倒,此时离他如此之近,心仿佛要跳到了嗓子眼,见他犹自闭着眼,怕他察觉,便尽力收回心绪,让自己的心跳得不那么快。
凌君当然听得见她的心跳声,因为听得见,嘴角的笑意,便久久没有离开。
睡是凌君先睡的,也是他先醒的,见两人不知何时换了姿势,此时的轻揽乖乖地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比自己还沉,而那日出,早已经当空了,还好两人睡在了树下,不然早被晒醒了。
凌君有些感觉不到手的知觉,但却不忍心移动,转过身看着她静静的睡颜,无比安心,伸出手,用指尖描绘她如画的容颜。
轻揽终究在他的指间醒来,好看的眸子先是有些迷茫,待看清眼前的人后,脸上绽放出一个清美的笑容,那笑容开到最灿烂处,便被俘虏了去,藏进了凌君的眼里,藏进了凌君的唇舌间。
轻揽的手撑在凌君的胸膛上,心跳得太快,以至于大脑一片空白,第一次与人如此亲近,但直觉很喜欢,便没有拒绝,从最开始的被动,到后来的慢慢配合,轻揽喜欢着他的探询,又不舍地追着他的离去。
是凌君终于忍不住手上的酸麻,才停下闷哼了一声。
轻揽听得唇齿间那声惊呼,有些茫然地抬起头,凌君看着她如此可爱的样子,将人抱在怀中,没忍住遗憾地笑声道:“手很麻。”
轻揽闻言,也笑出了声,凌君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便再也忍不住地起身,抱着自己的胳膊一阵轻呼。
轻揽起身,帮着他一点点揉了开来。
“好些了吗?”轻揽问着。
凌君动了动,点了点头,“嗯,好些了,让我缓一会就好。”
然后两人才有时间去反思刚才的所作所为,两人此时都有些羞赧。但凌君看着眼前的人,便是此生认定了的,所以比轻揽淡定些,见她坐在自己身侧,低着头,耳朵和脸颊都泛着粉红,分外怜惜,伸出那只安好的手,温柔无比地抚上那美丽的容颜,让她看着他,然后坚定地说道:“揽揽,不怕,是我,我定不负你。”
轻揽看进他的眼里,然后摇了摇头:“不怕。”
凌君无比思念地看着眼前的人,修长的手不舍地揉了揉她好看滑嫩的脸颊,才放下来,见那只手也缓了过来,便从腰侧拿下了那把辛苦打造的匕首,放在了轻揽的手里。
轻揽看着手上好看的匕首,青玉镶嵌的匕首鞘,刻着揽月二字,轻揽一见,便再也离不开眼,双手把玩着,看了好一会,才满是期待地拔出匕首,肉眼可见也可感觉到的轻盈和锋利,刀身上还有揽月二字。
轻揽正要完全拔出来,凌君阻止道:“小心,太过锋利。”
说完便起身,将人揽入怀中,手覆盖在她的手指上,与她一起将匕首拔了出来,先是比着旁边的树,见轻揽摇了摇头,便将目标转到了旁边一块大石上。凌君抱着她的腰身,朝着那块石头远远划了一道,那石块竟然应势切成了两半。轻揽开心跳了起来,抱住凌君,“我喜欢!”
凌君一边享受着她的欢喜,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匕首入鞘。
轻揽拿过匕首,却不足地再次小心翼翼地拔出来,观赏着,问道:“这一定是建楼的手艺是吗?你求了西支君上做的吗?”
凌君并不回答,造匕首的艰辛,他自己知道就好,“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特别喜欢。”轻揽连说三次。
“你现在没有武学修为,还不能发挥它的真正实力,但也可以护你周全了。”凌君解释道。
轻揽闻言,想起前段时间跟东临立学的皮毛,便跃跃欲试,对着那块石头,学着刚才凌君的模样,加重了些力道,果然见那石头又断了一截。轻揽十分高兴,但一旁凌君的神色却变了变,但是也只是一瞬间,接着是了然于心,轻揽这点皮毛,必是东临立教的。东临立那样的人,揽揽一定也很为难吧。
凌君帮人把匕首收了,好好将她揽入怀中,“揽揽,我很想你。”
轻揽回以怀抱,“我们走吧,师父不在,明日还有农学馆的院试了。”
凌君点了点头,“我帮你。”
轻揽听了,自然开心,抬头看他,又有些舍不得,“不用,你先好好睡上几天,怎么这么瘦?”
“好,听揽揽的,”凌君完全没了之前的收敛,今日话都满是宠溺和直白,也难怪,在东临吃了东临立不少暗亏,此时重新得见心上人,自然少了许多顾忌,多了许多占有。
轻揽想到什么似的,问道:“到了学院,你也唤我揽揽吗?”
“嗯,”凌君问道:“揽揽不喜欢吗?”
“喜欢,”轻揽答道:“只是怕别人非议。”
“揽揽不是说过吗?别人的非议,何足挂齿?何况······”凌君欲言又止。
轻揽见他停下来,好奇地问道:“何况什么?”
凌君放开人,双手将那可爱的容颜捧在手心,再一次鼻尖相碰,看进彼此眼里,“何况,你终究会是我的妻。”
轻揽先是怔愣,在他的话里,迷失了自己,然后又踮起脚尖,落入了他的怀里,表达着她的欢喜。
凌君自然接住,笑意抵心,他的揽揽,很好!
轻揽和凌君回到了院子,墨叔早已回来,但是见凌君转眼又进了轻揽的院子,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一口气,西支那边······墨叔知道担忧无用,便开始整理起书案上的很多书信。
知儿以为轻揽早早地去了太学院,所以吃了轻揽准备的早餐,便去了太学院,一时半会找不到人,便在书阁看书。
轻揽见了凌君,又得如此告白,满心欢喜,只觉如云里雾里,心里之事放下,便又睡了起来。
凌君本来是要去找她说话,可是看她安睡,也不忍吵醒,寻了她的书案,趴着睡了起来。
直到夜色降临,凌君才在知儿的惊呼中醒了过来,但是尖叫之人早已退了出去。对啊,太学院的少师轻揽,西支国学院的凌君,竟如此荒唐,不顾礼仪,同屋而寝。
凌君有些后悔自己的无状,见轻揽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好像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待转身终于看到自己时,轻揽先是诧异,后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你睡得好吗?”
凌君还生怕自己唐突,见她不介意,才放心些,“对不起,太困了。”
轻揽下了床,走过去,“睡好了吗?”
凌君闻言,更是一脸宠溺,只觉她真实可爱,已又再次任性而为,将人揽入怀里,“揽揽睡好了吗?”
轻揽有些脸红,不过并未躲开,只是看着他还是瘦了很多,不放心,“一路奔波,太累了,你要不要回去再睡一会。”
好一会,凌君不舍地起放开她,在轻揽的额头留下一吻,“我先过去看看,你也起来,去跟知儿说说话,准备准备明天农学馆的事情,乐翁夫子肯定会来找你。”
轻揽点了点头,两人便分头行动。果然,轻揽和知儿说着话没一会,乐翁夫子就来了,问了轻揽没去学院的原因,又交代了许多明天的细节。
轻揽自然不会说真没去的原因,只说有事耽误了。
乐翁交代完,自然走了。
轻揽看了看院墙。
知儿看了看她。
轻揽回头,见了,便对知儿笑了笑,想起知儿说的那句“人言可畏”的话,但是也抵不过她对凌君的喜欢,有凌君在,什么都好。
知儿自然信她,但也怕她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