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迟一连串发问把玉寸心问住了,倔强挣扎的幅度逐渐平静。
人人皆以为她对阿七掏心掏肺的原因是师父救了她。
其实不全是因为这些。
世人皆知烟雨楼门主叫玉断魂,却极少有人知道她的闺名,大师姐对此三缄其口。
她只知道师父有一次出门,浑身是伤的回来,瘦得不成人形,昔日倾城容貌如即将凋谢的花儿。
师父闭门谢客,大小事务皆交由大师姐打理,把她叫去说了许多话,怎么听怎么像交代后事。
后来,有一对打扮怪异的祖孙俩上门,从头到脚银饰叮叮当当,百鸟衣上刺绣缤纷多彩。
老的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神像一条毒蛇让人不寒而栗。小的只比她大几岁,和师父有五分相像。
垂首坐在那,一身清冷朦胧犹如冬晨起雾的大山深处,神秘幽冷。
自她们走后,烟雨楼其他弟子不能入师父寝房一步,只有她一个人打点饮食起居。
她看着师父渐渐好转,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阿七的脐带是七岁的她抖着手剪的。
她昨日在阿七房里看见一卷书,其中有一页上写着:取百虫入瓮中,经年开之,必有一虫尽食百虫,此即名曰蛊。
师父身上的是母蛊,阿七的是子蛊。
不是一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却需要每天大量进食,即便这样,师父依然身形消瘦。
经周迟一点拨,她便反应过来。
这次出来,确实没有门中师姐妹围追堵截。
因为阿七活不久了,子蛊死了。
这是她和师父都心知肚明的事。
不过,机缘巧合,遇上景公子这个变数,阿七这几天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你是说....”玉寸心倒吸一口气,眼眸陡然睁大,“我师父有意让阿七见一见那个负心汉?”
“还不算笨到无可救药。”周迟修长好看的手指赞赏地点点她的额头。
这么简单的事还需要发呆想了好一会才想通。
两个笨蛋到处惹祸,怎么敢的呢?
玉寸心扫开他的手指,焦急地抓住他胸前衣料,“你快说,那个狗官在哪!”
她必须要代师父和阿七狠狠捅他几个窟窿!
“你这是求人该有的态度?”周迟挑眉,掰开她的手,起身下床坐在窗边的椅子上,伸手倒了一盏茶姿态悠闲地抿了一口。
“你口中的狗官才是被玉断魂搅了大好姻缘和前程的苦主。说起来,你不愧是她的好徒弟,不顾他人意愿霸王硬上弓这一点,真是一脉相承。”
玉寸心被嘲讽,破天荒地没反驳。等了好一会也没等来下文,干脆利落一跃而起冲到窗边抢了他的茶盏,“别喝了,接着说!”
最讨厌说一半留一半把人吊在那不上不下抓心挠肝。
周迟偏头把脸垫在手臂上闲闲地看着她,“我为什么要跟你讲故事?”
曜日金光透过竹竿撑着伸出去的窗叶,斑驳日光投在他宛如顶级工匠精雕细琢的精致五官上,自成风景。
陈旧窗台边风华正茂的两人惊艳了四衢河道对面那艘客船游人。
含蓄些的含笑欣赏,奔放的索性吹起响亮悠长的口哨。
玉寸心随意望过去,忽觉有一道含恨的目光直直投在她脸上,让她很不舒服。
扫了一圈对面靠栏那些人,视线落定在一对主仆上。
那道目光便是来自那个一身碧青衣裙的丫鬟。
见玉寸心望过来,那双满含怒火的添了几分凶狠。
“不是,对面那个丫鬟有病吧。”玉寸心挠挠耳垂一脸疑惑,“见都没见过,怎么好像我杀了她全家一样。”
周迟把脸转过去望了对面一眼,起身把玉寸心按在椅子上,撑着两边扶手俯身凑近,“亲我,我便同你讲那个故事。”
玉寸心仰脸,好看的薄唇就在眼前,唇角弧度撩人地扬起,温热清茶润过的唇滋润得唇色艳绯。
让她有一瞬间心脏漏跳了一下。
忽然,她心头灵光一闪,眼角余光往对面瞭了一眼,脸色顿时黑了。
“狗男人,你以为我傻吗?对面是不是你相好?想借我挡桃花?缺德买卖我才不做。”
周迟意外地扬起眉毛,忽的笑出声来,“突然生出几分聪慧还真是让人头疼。”
他凑在她耳边,眼带笑意,“小魔星身价五千两吧,不如....我给对面那些仗剑走江湖的壮士们添点意外之财?”
这幅亲昵画面在听不到威胁话语的对面那些人看来就是让人看了脸红心跳的耳鬓厮磨。
“狗男人,真有你的啊?”玉寸心咬牙切齿,伸出手臂环上他的脖子,在对面看不见的这侧狠狠掐着他的脖子。
深吸一口气撅起嘴亲了上去。
本想沾一下就退开,却被按住后脑勺....
“唔....唔唔唔!!!”
“嘘,别动。”
周迟哪那么容易放过她,渐渐加深这个吻。
对面船上的人齐齐惊叹,个个兴奋得不行。
“光天化日卿卿我我,简直世风日下!”
“那你别看啊,就数你脖子伸得最长!走开走开,别挡着我!”
“嚯!他把她抱起来了!他们要去做什么,是我想的那样吗!”
“即便是夫妇也不能做此等污人耳目之事,这世道何等的让人痛心疾首啊....”
议论纷纷扬扬,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江湖人和保守派的文人墨客展开激烈的辩论。
碧青衣裙丫鬟脸都气绿了,愤怒地指着落在后面一些的船窗,“小姐,你看那不要脸的贱人那副狐媚样!”
坐在靠栏边的年轻女子一身精致典雅烟粉衣裙衬得姣好的容貌更显皎皎如玉,温柔秀美。
“落英,给船家添些银子把船靠过去。”柔美的嗓音如盛夏林间涓涓细流,在吵吵嚷嚷的中别具闺秀风采。
“哼!这就去!”落英恼怒地推开挡路的人,行走间杀气腾腾。
大客船伸出桨橹奋力向前划动,舵手调转船头斜横在水面上,将落在后面的小客船拦截。
落英甩动飞索爪在空中飞转了几圈,铁爪哐的一声在桅杆上绕了几下稳稳卡住。
绳索一高一低串连两船,争吵声渐渐小了下来。
一群人瞪大眼睛看着先前的温柔闺秀双手握着一截圆木棍卡着绳索在空中利落飘过,烟粉轻纱裙角飞扬。
“不是,这小姐....玩这么野的吗....”
“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居然是个练家子,好臂力啊!”
对面炸开了锅,玉玲珑握着毛笔指指落在船头的人,脸上颇有些一言难尽的意味。
“嫂嫂,你看她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这都横截了咱们的船,直接蹦过来不就行了?弄这么花里胡哨....她不会以为这样很拉风吧....”
跟吊熏肉一样,傻不傻吧....
那丫鬟更傻,背着一个大包袱,跟乌龟一样。
“闲事莫理,抄你的书。”舒映桐神色淡淡夹着一枚棋子落盘。
“也不算闲事,毕竟是来找麻烦的。”景韫言捻着手里的棋子,垂眸弯唇一笑,“黎芊芊的武功和玉寸心不相上下。”
“啥?她就是黎芊芊?”玉玲珑眨巴眨巴眼睛,“真能吹啊....说什么国色天香沉鱼落雁....”
看多了俊男美女,觉得江湖传闻着实吹过了头。
说好的绝色呢?
这还是在精美衣裳首饰和精致妆容的加持之下,如果素面朝天,最多比普通人好看那么一些些。
感觉师姐不打扮都比她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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