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热闹和竹棚周围的了无生机形成强烈对比。
舒映桐发现他们是有地盘划分的,就像她当初带着秀吉村民逃荒时那样。
村子人数多的起一个竹棚,人数少的就和相邻村子合在一起。
只是感染的人越来越多,现在竹棚里的都是病患,身体没有异样的随便找个空地或是树底下安身。
每天都有人死去,会有小头目安排挖坑掩埋。
小头目如果病死,则会推举出新的。
舒映桐每走到一块小地盘就会有懂医术的灾民上前帮忙介绍病情。
简单的管理漏洞太多,舒映桐时间紧迫,没办法一次性处理完这里糟糕的现状。
资源不均,灾民自救需要正确的管理方式。
贺夫人早就注意到了在病患堆里忙碌的舒映桐,知道她是景韫言的夫人之后不由得心生敬佩。
舒映桐正好需要一个镇得住场面的,见她过来,直接拿出自己准备好的疫病管理策略递给她。
“我们有事要进城,下午还要赶路,不能停留太久。这里有安置灾民的应对方法,需要夫人安排人手落实下去。”
在船上的时候,她誊抄了上百份,跟人口头解释太过麻烦,不如让人拿一份回去自己参详。
贺夫人粗略看了一遍,激动得连声称赞,“好,好啊!原来还可以这样安排!面面俱到,景公子不愧是钦使!”
张冠李戴,舒映桐不在乎,从药箱里拿了几个大瓷瓶出来。
“这是特制清瘟丸,无病或微恙的发一粒,病情较重的发两粒。”
贺夫人既欣慰又纠结,“那我们奉榆百姓....”
“我夫君这次进城自有安排。”
“那就好那就好....”
舒映桐收拾了药箱,又着重提出这里的卫生情况实在堪忧,让她安排人清理干净,说完就走。
贺夫人抱着瓷瓶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知了聒噪的叫声在她耳朵里也成了欢呼,她板着一张脸,心绪翻涌。
想从那一抹淡雅出尘的背影竭力找出面这样一个清贵之人对这些腌臜的灾民,为什么能如此镇定自若的原因。
连她这种随军长大、见惯生死的随军郎中之女都对这次疫病有些措手不及。
“贺夫人,这药丸,可否借小人一观?”
一个长须老者的询问打断了她的思绪,这才想起来自己竟忘了这事。
“贺夫人,也给小人一粒瞧瞧。”
问话的都是些行医之人,他们对这个所谓的清瘟丸有着职业本能的好奇。
她拔开瓷瓶,送到鼻尖嗅了嗅。
一股花果清香飘出来,夹杂着中草药特有的药香。
倒了几粒在手上,黄豆大小,黑褐色。
几个大夫恭敬接过,闻了之后又掐了一点放在嘴里尝,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
几味清热解毒凉血的主药一闻一尝,最重要的药引却是辩不出来。
反正也是人手一粒,索性都把自己那粒吃了。
“老夫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起效如此快的药....”长须老者双眼大亮,眉头舒展。
粮食匮乏,出于无奈,只能去山上挖野菜野草。
山里的野兽早就被捕猎得不见踪影。
野菜野草充饥,胃部多有损伤。
这一颗药丸下肚,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把不适都安抚了,整个人都神清目明了不少。
贺夫人也懂医术,几个人交流了好一会,纷纷望向驾着马车往远处而去的舒映桐,有心想追上去问一问其中奥秘,又歇了心思。
独家秘方,怎么可能随便告知他人?
“算了算了~”贺夫人悻悻地摆摆手,“方子就不问了,反正这药是人家义赠,一看就是大善人嘛!”
药有奇效,没时间让她纠结。
她召集了各个小头目,按人数派发。
景韫言和贺知府有公事相商,外人不好旁听。
周迟便抢了老鸨一辆马车把玉寸心和玉玲珑载上,直奔城门。
他给贺夫人的只是一个信物,他还需要去城里的联络点把福寿膏和捐赠白米的事安排下去。
老鸨早就醒了,人群闹哄哄的,又是杀驴又是起大锅,还有人上前踹她,拔她的首饰,能不醒么....
“哎!我的马车!”
她望着自己的两辆马车都跑了,顾不上别的,拔腿就追。
首饰和粮食没了不打紧,马车没了,要是靠两条腿走回去,那得多遭罪啊!
还没跑出去两步就被人拽住了衣摆。
“我听说,你坑人家妻女了?”贺夫人一个用力,老鸨倒退不及,摔了个屁股墩。
“冤枉啊夫人~民妇天大的冤枉啊!”
老鸨委屈得想哭。
来一趟,龟奴死了,打手死了一个,粮食被分干净了,代步的马车也跑了....
关键她也没得到一个姑娘啊!
“少来这套!早就听腻了!换个花样的!”
贺夫人板着脸,一巴掌拍在她头上,本来就被抢了首饰的发髻彻底歪了。
老鸨是什么人,懂得察言观色嘴甜心狠之人,脑袋挨了一巴掌,立刻收起了喊冤的架势。
“贺夫人,民妇今天就是来给灾民送粮食的,这份心意天地可鉴呐~”
“做善事啊?”贺夫人眉眼一扬,脸上立刻扬起赞扬的笑容,高兴地把她从地上揪起来,“做善事好啊,有钱人就该行善积德,你说对吧!”
“是是是,看到这些灾民,我也是深表同情。”老鸨僵着笑脸附和。
“嗨,他们胡说八道,我都误会你了。”贺夫人笑嘻嘻地帮她拍着衣裙上的泥土,“你那楼里有多少姑娘呀?”
“不多,也就二十来个吧。”老鸨被拍呲牙咧嘴也不敢喊疼。
“你今天真是来做善事的对吧?”贺夫人又问。
老鸨忍着吐血的冲动,咬牙回话:“千真万确!”
“好!”贺夫人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背,满脸欢喜神色,“没想到风月场居然还有你这么一号高义之人,你那楼子里的姑娘从今天起,开始给知府衙门办事吧!”
老鸨被拍得差点扑到树上,眼疾手快撑住树干才稳住身形。
她活了四十多年,贺夫人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懂了,但是这个所谓的给知府衙门办事....
想不通。
除了歌舞才艺,她养的姑娘们只知道怎么讨男人欢心,这办事....
也不像是要办那档子事的口气啊?
“敢问....贺夫人要我家姑娘们做什么?”
“做善事!做女子该做的事!做救万民于水火的事!”
老鸨看着她慷慨激昂的样子,心情很复杂,说的什么鬼....
贺夫人眯起眼睛朝她扬起嘴角,“府衙需要大量面罩和罩衣,就交给你吧。你不是口口声声说自己是织造作坊的东家么,那便先把这个身份坐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