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姜卿言虚软双腿的踉跄倒地,跪在了那些青铁铸就的牢笼下面,抬起哀伤的脸色,滴滴的血落在她白皙的脸上,泪水划过眼角,与那些弥漫的血腥混成凝胶。
她忽而生笑,但是脸色痛苦异常。
哀恸在地宫里异常明显。
耳鼓里全然是自己的悲戚声。
“明明——”
“我是来带你们回家的啊!”
“为何?”
“为何啊?”
“你们可能听到……可能听到!我们一同回家啊!”
“我来接你们了,你们醒醒啊!”
漫天的囚笼挂在湿漉漉的岩壁之上,永夜城里最繁华热闹的酒楼,宛如一座死寂的冷城,终于成了一座无边的暗狱。
永夜城主,在撤离时用了最凶狠的手段,将姜卿言所有的希冀碾碎。
姜卿言的眼泪溃败成军,忽而在心里不断的如同锥子戳向她的肉,那种疼痛到极致的苦,在那一刻她终于体验到。
昔日面临死,被亲人所害都没有这般的痛。
但是此时的她,看着这些人因为自己的到来,付诸了惨痛的代价,当真是让她无比的痛苦,是不是她就不该重活一世!
既然救不了他们——
那么她的活,又有什么意义?
姜卿言瘫软在地的身体忽而直起来,眸子冷漠,收入了压抑的痛哭,手里握着的那把发寒的匕首,此时忽而抵在了自己的脖颈。
谢珩和徐遥礼本想着让姜卿言再自我解决一番,两人特意让开了距离,此时看着姜卿言的举动,忽而清醒过来,他们都低估了姜卿言的悲伤程度。
“嘭——”
一颗石头忽而击向了姜卿言的手腕。
姜卿言的眸光瞬间狠厉,看着宛如看着仇敌,瞪着站在洞外向自己发怒而来的男人,吴奎仁带着凛然的风度,不顾姜卿言的眼神,上前便将解下来的披风罩在姜卿言的身上。
在森然的地宫里,这羸弱的姑娘一定是冷坏了吧!
吴奎仁的眸里带出不忍,他其实在此刻也无比的疼痛,甚至不敢抬头看,这里也不知晓有没有他一直寻觅的人。
当年他的母亲誓死守卫城墙,最后因为担心他和父亲,没有追随“女君”离开,后来他得知消息,母亲被羁押在了永夜城里。
吴奎仁躲开目光,他此时最懂姜卿言的哀伤。
甚至他的心更加的痛。
只是姜卿言将所有人的性命都背在了身上,而吴奎仁却只有系着两个人的命,一位是他的母亲,另一位则是姜卿言。
“你放开我!”
“放开我!”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倘若不是我自作主张,他们就不会死的!”
姜卿言痛苦的抬手拍打着自己的胸口,吴奎仁上前直接拽住了姜卿言的手臂,女人叫嚣的累了,最终直接虚软的跌进了他的怀里。
那声羸弱的呢喃,叫唤得他胸口发疼,“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个样子?”
“不是你的错!”
“从来都不是你的错。”
“你已经做得很好。”
姜卿言并没有败坏踪迹,而吴奎仁等人在外也一直安分,永夜城发生事情,是他拥兵而入前发生的,这一些他都看在眼里。
在姜卿言潜入瑶池仙居前,她就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不能轻举妄动,没有得到命令,她没有找到让人逃离的万全之策,他一定不能先动。
宁愿这一回失守不救了,也不能让那数百条性命遭遇危险。
吴奎仁照做了。
所以——
姜卿言并没有错啊!
瑶池仙居似乎是早就得到了密报,只是谁泄露的?他们无人知晓,吴奎仁抬起眸光,冷冷的瞪着站在身后不敢动的谢珩,眉头很凶。
他刚刚看见谢珩的兵马在没有预兆里闯入瑶池仙居。
在他们来永夜城的一路上,谢珩的眼线许是一直没有撤离。
但是吴奎仁不想在此刻去追问任何,他只是想要抱着姜卿言离开这里,不想让姜卿言在在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久留。
这里弥漫着血腥、压抑、痛苦!
吴奎仁将蜷缩成一团姜卿言直接抱起,径自别过面前两位男人的身子,直接的离开了这个地狱,他莫名的对这两个人都莫名的不欢喜。
也许是有些人自带厌恶。
他这种粗人不懂,反正就突然像个娘们,对这两个男人有着诸多的敌意,尤其是他们刚刚让姜卿言险些遇难。
***
姜卿言在客栈里睡了许久。
耳边尽是哭泣的声音。
她多么希望再也醒不来,尤其是一想到她撑着沉重的身子来至浓烟尽头,看着那些锁在囚笼里的姑娘们,皆是被人抹了脖子。
那些人歪着脑袋,永远熟睡。
姜卿言仰天沉痛的冒出一声怒吼,最终跪在那些囚笼的底下,直接昏厥过去。
大火蔓延了整个瑶池仙居。
姜卿言被吴奎仁抱着救出大火中。
此时姜卿言那双沉沉的眸子缓缓睁开,满脸的疲倦,哀伤全然落在她的眸中,所有人皆是安然无恙的活着,可是……
她的希冀全然落空了,活着的意义没有了。
当年的周国真的灭亡了。
姜卿言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永夜城主率先带领瑶池仙居的人撤离,并且杀了地宫里那么多的周国遗孤。
到底是什么样的恨?
让那些无情的刽子手这般狠心。
姜卿言咬着牙齿切切发抖,此时看着面前站着的众人,她的眸光别提有多涣散,也说不上任何的话语,面如死灰,让人更加的担心。
“母后——”
“您没有事吧!”
谢南上前关切的问着姜卿言,面前的小姑娘高高的扎起马尾,她穿着盔甲,像极了飒爽的女将军,若是再长大些,绝对是更加的让人着迷。
在宫里听闻有了姜卿言的消息。
谢南跨上战马,便请求同萧鹤堂一同随军。
直到兵马压近永夜城,面前看着滚滚的浓烟而起,她忽而担心至极,生怕姜卿言身陷囹圄,所幸最后姜卿言在大火中被人抱着步出来。
可是那人——
并不是她的父皇。
谢南伸手握住姜卿言的手,担忧万分,“母后……你让南儿好是担心。”
房间里除了谢南比较靠近,其余人都避开很远,好像谢南是被拥着上前来安抚她的情绪,毕竟她那么的疼爱谢南,又怎么舍得在谢南面前展露哀伤?
姜卿言就算是醒来依旧求死,也会顾着孩子,保全性命。
她的眸子依旧无光,冷若冰霜的脸庞很难再有往日的血色,她不敢闭眼,一度害怕想到地宫里那一具具锁在囚笼里尸首。
目光在房间里逡巡,她的脑子忽而灵光,握住谢南的手,“阿妆呢!”
谢南一脸茫然。
姜卿言误以为谢南听不懂,又安静的重复了一遍,“陶京兆和他的夫人呢?”
她在去往地宫的时候,用目光嘱咐着陶修齐去她的房中救华檀妆,可是两人在此刻为何都没有出现?
华檀妆绝无可能不来见她了。
除非——
姜卿言不敢细想,华檀妆是她唯一的希冀了,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谢南忽而垂下了脑袋。
姜卿言心中咯噔一声不安,眸光凛冽的看向吴奎仁,继而扫向谢珩,“陶夫人呢?我的阿妆……她在哪里?”
房中皆是沉默,姜卿言撑出力气,撕裂开嗓子,“我的阿妆呢!你们为什么都不说话?她到底在哪里?她是不是出事了?”
吴奎仁主动上前,在这个房中,没有人比他更在意姜卿言的情绪,至少在他巡视一圈后,得出的结果是这般的。
身旁的谢珩怔怔看向吴奎仁迈步上前,他的手指忽而紧攥,在此刻莫名的慌张,他无比的彷徨与恐慌。
徐遥礼在他们都得救后,用力推他的身子,阻止他去看姜卿言,那平日里温和无比的小男人,用着无比愤怒的语气指责他。
“你为何要来这里?”
“为什么不顾那些可怜人的性命?”
“你明明什么都没有把握,为什么要善做主张?”
“那些人的性命与你无关,你就可以这般不计后果的贸然出兵吗?”
“他们都是你害死了,百余周国遗孤,谢珩……你往后活得会安心吗?你让她往后怎么活?你知道那些人于她而言,有多么的重要吗?”
徐遥礼撑着虚弱的力气,眸子满是猩红,眼泪涕零的暗自伤痛,那一刻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上,指着天子的鼻子喧嚣,他痛苦至极。
而谢珩也深深的感到自责。
他只是太担心姜卿言了,生怕那个谁都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危险的地狱,会对姜卿言造成什么危险。
可是——
他怎么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分明昔日他也行军作战,他明明知晓人要时刻保持理智,可是于她而言,他没有任何的理智可言,似乎她的安危,多一刻的迟疑,都让他乱了分寸。
只是好像,他又一次的失去了她。
那百余口的性命,于她而言是最后生的希望,徐遥礼都明白,吴奎仁也明白,只有他好像没有理智,也没有得到清醒。
明明害怕失去,为什么总是陷在若即若离里?
吴奎仁握住姜卿言的手,一贯粗心肠的他,声音放得格外的软,半蹲在姜卿言的面前,姿态差点是像要跪着。
他的唇角抬起时,目光格外温柔,“陶京兆和他夫人先行回京城了。”
“我们发现陶夫人的时候,她浑身是伤,我们让陶京兆别耽搁,要不然她身上的蛊毒就要全然发了。”
在场的众人听着吴奎仁的话,频频点头。
终于明白过来。
这般情绪大起大落的姜卿言,此刻是再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姜卿言太脆弱了,她现在更需要一个谎话,来告诉她还有希望的。
谢南垂着脑袋,兀自转身,扑进了谢珩的怀里,落出两道哀伤的眼泪,她看着姜卿言释然的眉头,可是心头更加的不忍。
姜卿言的面庞虚弱至极,好是惨白憔悴啊!
这一次的永夜城,成了一座死城。
阿然的娘亲、父亲都没有了。
他们发现华檀妆和陶修齐时,两人正相互依偎的躺在床榻上,华檀妆冷若冰霜,满身尸毒,陶修齐面带着笑容,十指将妻子的手扣拢。
两人的脖子都有一道清闲却致命的伤口,宛如被“金丝线”扯过,同地宫里那些困锁在牢笼里的周国遗孤的死状是一般的。
谢南与此同时,甚至不敢告诉姜卿言,他们在城门口发现谢西的时候,谢西已经变成了一个哑巴,再也开口说不出任何话。
似乎——
谢西被人投毒了。
***
夜深的时候,姜卿言依靠着床边,眸光生冷的看向窗外的圆月,唇色苍白至极,她的眸子里再无泪水可以流淌。
门外有脚步声而来。
推开门的那刻,月光将男人那张面若桃瓣的脸庞笼罩得格外哀伤,徐遥礼的眸子里敛收着难过的情绪,他缓缓的向姜卿言步来。
“噗通——”
徐遥礼重重的在床边跪下。
姜卿言怔住了眸光,轻轻的落在徐遥礼的脸上,眸中带着诧异,此时耳边忽而响起男人自带哀伤情绪的嗓音,“阿姐……”
“你说什么?”
姜卿言的眸子绽出冷茫,宛如一具行尸走肉,听着这句“阿姐”犹如幻听,但是似乎真带她回到了周王宫里的记忆。
昔日有个少年,从羞涩到鼓足勇气,终于对着她能唤出那句亲切的“阿姐。”
她笑着抚掌,伸手故意抹了他的脸庞,眉眼弯弯,全然是喜意,“往后就该这般的乖!你叫我阿姐……阿姐给你买糖糕吃。”
面前的男人抬起脸庞,那双清澈的眸子对上姜卿言落寞的瞳仁,生怕姜卿言认不出自己,又重复道:“我是阿年啊!”
“阿年——”
姜卿言撑开眼皮,又到了情绪溃堤的时候,眼泪忍不住的往下落,哀伤的看着徐遥礼,最终唇角看不出是哀伤还是喜意。
她呢喃道:“你叫我一声阿姐,阿姐往后给你买糖糕吃!”
“你当真是我的阿年?”
姜卿言的声音阻塞,徐遥礼直接握住姜卿言的手,捧住他发凉的脸庞,“是的!我是你的阿年……是你的阿年啊!”
“我的阿年,居然还活着?”
姜卿言全然是不敢相信,但是也无比的疼痛,虽然面色平整,再无失控的痛苦,但是眼泪疼痛的滚出时,一颗颗的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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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看小礼礼,怎么在阿姐面前演?
之后的剧情……
姜卿言到底会选择谁呢?
其实我现在偏好吴奎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