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尚书稍等一步。”
散朝后,王然跟熟识的朝臣一边聊着一边朝着宫外而去,离开大殿没一会儿,后面就传来呼喊声。
王然回头一看,原来是工部尚书李青阳和太原府尹李愚。
“原来是李尚书和李府尹。”一身紫色官袍的王然微笑着行了一个简单的礼。
“王尚书,在下就不打扰您了。”
见李青阳和李愚联袂而来,想来是为了朝堂上的那件事,王然身边的官员便识趣地告辞。
王然点了点头,同意了几人的离去。这几人在离开前,也跟李青阳二人打了声招呼,这才告退。
“王尚书走那么急干什么?刚才朝会上的事虽说是我们工部和李府尹太原府的事,但也离不开王尚书户部的支持。”李青阳笑着说道,言语间比较客气。
得罪其他几部也不能得罪户部,特别是李青阳执掌的工部就是花钱的主,若是离开的户部的支持,那真的是活不下去。
王然也没自视甚高,李青阳和李愚都是圣上的亲信官员,没必要去得罪,而且以他户部尚书的身份,也没必要去掺和那些勾心斗角之事。
“李尚书言重,不过是平整太原城道路和修建更多的茅房,花费倒也不会太多。”这事毕竟要从户部这边要钱,王然心里早就估算过。
太原府自身也是有钱的,但仅靠太原府自身,有些勉强,户部肯定要出一部分。
“王尚书,此事关系太原城,本就是太原府之事。只是太原府财力有限,恐怕也需要户部的支持。”能从户部要钱,李愚自然不会大包大揽。
你说太原府穷吗?
自然是不穷的。
作为此时大唐境内最大的城池,商业繁荣。先不说皇家的几大产业都带动了多少作坊的发展,整个太原城各式各样的作坊加起来也有数百上千家,涉及造纸、印刷、冶炼、酿酒等上百种门类的手工业作坊。
更别说太原府的农业也很发达。
所以太原府一年的两税钱、商税等的收入非常可观,恐怕也只有有着河中盐池的河中府可以跟太原府媲美。
像是大同都督府或者安北都护府、镇西都督府等,可能税收都不如太原府。
所以面对李愚的哭穷,王然是不屑一顾的,就你还穷?
“李府尹,太原府若是财力有限,估计大唐就没有一处富裕之地了。这件事由于
是圣上钦点,户部可以考虑拨些钱银,但依然以太原府为主。
这次太原城平整道路等事,户部出资三成如何?”王然提了一个比较利于户部的比例。
李愚连忙摇头,“王尚书,户部掌管国库,就出三成也太少了。太原府出四成,户部六成如何?”
对于四六开,王然自然不会同意,“不行,户部最多三成。此事若不是圣上钦点,户部可以一文钱都不出,三成足矣。”
“王尚书,三成还是少了,不如五五开?”一旁的李青阳插了一句话。
照理说工部只是干事的,不该插手户部和太原府出资一事,但他本身跟李愚就有旧,自然要帮后者说话。
王然瞥了一眼李青阳,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给这个工部尚书的面子,沉声道,“四六开,但户部是四成,这是户部能出的最大限度。”
李愚还有些不满足,但李青阳连忙拉住他,抢先答应了,“户部四成就四成。”
王然满意地点头后便转身离去,而李愚却是有些不高兴地看着李青阳。
“李尚书,你为何要急忙答应?”
李青阳没好气地看着对方,“王然能答应出四成就不错了,逼急了他一分钱不出,这事还是得你们太原府扛着。再说,又不是让你们给城里道路铺上条石,只是平整道路、修建茅房,能耗费多少?
而且你们太原府又不是真的缺钱!”
李愚听后有些尴尬,最后只能接受这个现实,过分逼迫户部的确不合适,本身这也花费不了太多。
商定了钱的问题,剩下的就是商量怎么开展,毕竟这涉及的面有些广,涵盖了整个太原城。
太原城的面积并不小,作为城区的晋阳县和太原县加起来有差不到五十万人。其中汾河以东为晋阳县,汾河以西为太原县,这是参照以前长安城的方式划分管理。
没办法,若这么大一座城池就一个县,也有些管不过来,干脆以汾河为界,也便于管理。
李愚并不只是想解决太原城的问题,他想着把剩下十二个县一起解决了。他此举自然是想占户部的便宜,反正户部都说了出资四成,他不信王然堂堂户部尚书还会反悔不成。
当然,工部只管太原城内的活,太原府其他十几个县即便也要开展,那也是李愚的事,跟工部无关。
李青阳也不会想到李
愚的胆子这么大,居然去算计户部。
不过就算他知道,也不会管此事,这跟他又没多大的关系。
朝廷要对太原城的道路进行平整和在城内修建大量茅房的事还只是在官员之间流传,毕竟前期事务才开始,普通百姓并不知情。
而李嗣源这边,本该在收到圣旨就去平南都督府赴任,但因为一些原因耽搁了几日。圣上并未怪罪,加上李嗣源之女刚刚加封贵妃并代行皇后职责,倒也没人在这个时候去找李嗣源的麻烦。
就算是有不满者,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头。
……
河北道,沧州。
曾经的沧州作为横海节度使的驻地,还是比较繁华的。如今虽说地位下降,但繁华程度不降反升。
究其原因,是因为沧州成为了如今大唐最大的一个海港城市。
其实沧州海港的自然条件算不上特别好,跟伪梁的莱州、登州等地相比,差了很多,但大唐如今的出海口就只有沧州和蓟州等地,加上沧州境内有运河通过,所以反倒成为了大唐对外的一个重要港口。
这两年,河朔局势渐渐稳定,契丹也因为去年一战后,内部陷入争夺可汗之位的争斗之中,也没空南下,反倒让沧州等河朔腹地的州县发展很快。
论港口繁荣程度,自是不如登莱二州,但却是大唐对外的港口,所以辽东或者新罗半岛的商人来大唐都是在沧州靠岸。
今年的后百济使团便是如此。
本来,后百济今年也在考虑要不要来,但不久前,河朔一战的结果传到了后百济,甄萱便决定今年继续派人去太原朝贡。
相比于之前的准备不足,今年的后百济准备较为充分,虽然只有三艘海船,但相较之前,海船大了很多,不仅带了很多贡品,也有不少来自后百济的货物,显然是打算借机在大唐境内售卖。
而且今年后百济出使的时间也比较早,十二月初便在沧州上岸,不出意外在中旬左右就能抵达太原。
相较于第一次到太原时已过时间,这次无疑提前了不少时间。
之所以后百济这次这么积极,也有河朔一战的影响。
后百济在半岛的实力算不上最强,也不是最弱,强于新罗,弱于北面的泰封。
半岛就那么巴掌大点地方,却分为三股势力,可以想象每个势力得有多弱。
所以中原王朝局势
的变幻,时刻影响着半岛,在前世两千来年的历史上,半岛都是谁统治中原,向谁称臣或者朝贡。
当然,若是北面出现强大的邻居,也得向北面称臣。
反正,半岛的国家就没有自主权。
可如今中原并不统一,黄河以北是李唐,中原腹地和南方是朱梁。
若是按照国土面积来看,朱梁无疑是大于李唐,但这几年的唐梁战争,朱梁接连战败。
特别是河朔一战,朱梁损失二十万大军,丢了整个河朔之地,唐梁的局势出现了很大的变化。
半岛的国家虽然不能明白这种变化所带来的深刻含义,也不知道朱梁到底损失多少兵力。可后百济却知道梁军败了,唐军大胜,就这一点就足够了。
所以甄萱经过短暂的深思熟虑后,就做了决定,继续向李唐朝贡。
反正在半岛,大家李唐的招牌还是要比朱梁好用。
这两年里,甄萱就能感觉到得到李唐册封后,后百济的局势就好了很多。
面对泰封占不到太大的优势,但面对新罗,他就能感觉到新罗的抵抗有些力不从心。
新罗内部也不是都认可向朱梁朝贡,毕竟新罗一直是大唐的属国,最近他们却向篡唐的朱梁朝贡,这无疑会引起新罗内部那些亲唐势力的不满。
所以在新罗和后百济的作战中,有些亲唐的实力就会故意放水、甚至转投后百济。
这个大腿如此好用,甄萱自然不会丢下不用。
而他今年派出的使者,还是龙盖和甄神剑二人,毕竟这二人熟悉相关事务。不过他也在使团中安排了一些其他官员,他需要对李唐的情况有一个更全面的了解,万一龙盖和甄神剑二人对他有所隐瞒怎么办?
“叔父,我怎么感觉只是两年未来,这沧州城的变化有些大?在冬季,停靠在沧州港口的船只居然有十几艘。”
甄神剑去年并未出使大唐,所以两年未来的他,能很清楚地察觉到这两年的变化有多大。
他记得最开始来沧州时,虽说也有不少船只,但船只少,也小,毕竟半岛和其他地方的船只即便在中原的北方港口停靠,也大多在登州和莱州等地靠岸。
可今年却不同,这里停靠的船只明显多了很多,船只也大了不少。
龙盖下船时认真地看了一下港口,当看到还有倭国的船只时,有些惊讶,“没想
到还有倭国的船只在这里停靠,看来不只是我们察觉到局势变化。”
其实不只是倭国人。
此时沧州的港口里停靠着的船只有十七艘。
其中后百济四艘,就是龙盖等人率领的使团船只,外加一艘当地的商船。
朱梁境内的船只七艘,主要来自朱梁的平卢节度使。虽说两国处于交战状态,但对于商人来说,并不影响做生意。
来自杨吴的船只三艘,吨位都不小。这也正常,因为杨吴此时还是以唐臣自居,加上有朱梁这个共同的敌人在,两边的交流自然增加不少,因为陆路不通,所以海路就成了主要的交流方式。而且龙盖等人不知道的是,杨吴还派了一支规模不小的使团正在北上的途中,预计数天后便可抵达沧州。
剩下的三艘船,一艘来自倭国,应该是普通的商船;两艘来自辽东。
此时的契丹并未彻底控制辽东,辽东的汉人依然有相当强的势力,只是各自为政。
辽东的势力,除了汉人外,还有高句丽人。
名义上辽东臣服于契丹,但契丹尚未在这里设立有效的管理机构,加上辽东的各势力多以山城为主,契丹骑兵也拿这些山城没太多的办法,只能维持现状。
“侄儿也未想到,只是两年时间,唐人便击败了契丹和朱梁两个大敌,叔父认为唐人能否再次一统中原?”甄神剑好奇问道。
“可能性很大。据我所知,在两个月前的那次大战,朱梁损失了二三十万军队,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梁人恐怕以后都打不过唐人了。
这次你父王派我们继续前来朝贡,未尝不是一次试探,看看如今的大唐是否真的有一统天下的可能性。
后百济的局势并不是多好,新罗倒是不足为惧,可泰封愈加强大,是我们的威胁。若是能得到大唐的全力支持,我们或许就能击败新罗、泰封,一统新罗故地。”龙盖一脸认真道。
甄神剑点了点头,但他心里却跟龙盖的想法不同。
他是想着看能否趁机加深自己跟大唐的关系,要知道他父王对他这个长子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喜爱。
自己父王可是喜欢四弟,他若是不想想办法,可能连继承王位的可能性都没有。
好在有大唐存在,他若是利用好,得到大唐的支持,将来接任后百济王位,岂不是信手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