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那道紫光愈发清晰，仿佛一道惊天动地的闪电瞬间掠过天穹，但是中间却夹杂着些许雷纹闪耀，少年胸口已经是血淋淋一个大洞，他双眸紧闭，血液飞速消逝。
呼吸也一点点地泯灭。
而天穹顶端，则是浮现出了另一道人影。
明明面如冠玉，俊逸非凡的男子，眼下跌跌撞撞浮现在半空之中，声音却完全变了音调，他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感受着眼前两个人飞速流逝的生命，他不敢置信。
“小辞……”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是想要诛杀那个魔头的！
紫色闪电连绵不断，几乎在天际形成一道道的可怖幻影，而幻影之中，无数神符细密如织，但是轩辕御庭的瞳眸深处，痛苦之色不断连绵不断地蔓延开来，他几乎不敢靠近。
只能飞速地打出无数神符。
但是根本没有用！
一点用处都没有。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生命力飞速地流逝，她的生命力流逝速度几乎超乎了他的想象，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几乎目眦尽裂。
少女却一点慌张的样子都没有。她缓缓伸出手，指尖一点点握住那魔头冰凉的手指。
他浑身都是血腥气。
她的指尖，还有着他的鲜血。
他的鲜血也是嫣红的，同普通人类一样。也是，他如今并非魔头之躯，不过是可以修炼的凡人，挖心之后，自然便要气绝身亡。
但是她也会死。
她跟他的命运是牵连在一起的，她当初为了救他，在他身上动用了凤凰的同命蛊，这是她失去灵脉之后，身上最珍贵的东西，是她们凤凰的天赋技能，她能够为他承受一半的痛苦。
如今他死了。
她这具人类身体，自然也活不成了。
她被迫，要涅槃。
她要跟他一起死，同生共死，可惜这一幕，眼前的少年，看不见了。他仍然深陷在痛苦之中，大概是太痛苦了——林慕辞看见他眉头仍然蹙紧，看见从他眼眶里头流淌而出的血泪。
她的心，同样痛彻心扉。
反噬之力一层层地席卷而来，像是海浪拍打着崖壁，但是每一次所带来的，只有更胜一层楼的痛苦，那痛苦如此猛烈，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她怔怔地看着他的脸颊。
她知道凌千贺能够看出别人的恶念，所以他看得出青雀的恶来。
而她为了伪装，让系统给她作弊，她最后的那一刻的恶念，凌千贺所感觉到的，是真真切切的——他不会相信，那是她说的违心话，他只会无比确定。
她真的讨厌他。
恨不得他去死。
要亲手挖了他的心脏，让他死无全尸。
若不是怨念当真比海还要深，已经被凤凰之力，焚天之火涤荡过的新生之躯，原本已经魔气皆消失不见，又怎么会因为心魔，成为天地之间最可怕的魔头呢。
她看着他的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她知道最后那一刻，他有多疼，亲手挖出心脏的那一刻，五内俱焚，但是更疼的，却是他对她所有希望的破灭！
从此，魔头再无真心。
她呼吸逐渐孱弱下去，她怔怔看着凌千贺的脸庞，然后她低下头，缓缓地吻上他冰凉的唇瓣。
她知道他听不见了。
她说。
“我已经是你妻子了。”
小系统瞪大眼睛，在她脑海里头喊。
“宿主……你别太入戏了……你不是……你不是还要嫁给凌千禾那个小坏蛋的么？”
林慕辞又看了一眼对面的少年。他面容宛若冰雪皑皑，她心脏一点点地失去温度，她的心仿佛也快要不会跳动，然后她说。
“可是，他就是凌千禾。”
“我知道了。”
“他挖心的时候，我就想起来了——”
“这根本不是什么电影剧本。这就是我们经历过的第一世，我第一次做任务，本来是要攻略赫连兰砚跟封御庭，他们两个才是我的任务目标，而凌千禾只是任务里头的反派。但是——我跟他之间的纠缠得太深，导致剧情崩坏。”
“系统修复剧情，强迫我亲手杀了他，好让剧情继续走下去。”
“最后我死遁。”
“封御庭跟赫连兰砚对我的好感值也因为我救世，达到了百分百。”
“但是凌千贺因为执念太深——所以这个世界出了点问题，他们继续追寻我，导致每个世界剧情都出了些意外。”
“正因为如此，所以我每次做任务，你才会封印我的记忆。”
“并非每个任务者，都需要封印记忆，只是因为我，格外特别。”
“我跟凌千贺纠缠得太深，他已经可以跟系统抗衡——”
林慕辞看着对面少年冰冷的面容，她知道自己这具人类身体也快要支撑不住了，她的心脏疼痛无比，她却只是冷静地看着他的脸庞，她知道，还会再见面的。
而轩辕御庭的对面，突然闪过一道青光。
然后另一个男人也赫然出现，他看见眼前这一幕，双眸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得血红！他冲上去，但是却不敢靠近，四周的空气之中弥漫着血腥气，他伸出飞快打出无数符咒。
金光从他指尖弥漫而出，涌入到林慕辞的身体之中，却如同涌入到了空气之中一般无二，根本留存不住，便流失掉了。
他咬紧牙关，声音像是硬生生从牙缝之中挤出来的。
“你到底对小辞做了什么！”
“你逼着她去杀凌千禾？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到底跟小辞是什么关系！”
赫连兰砚根本不知道，司暮辞跟轩辕御庭之间的恩怨。
当年司暮辞离开妖界，他为了给青雀疗伤，也没有再追踪下去，何况他想，小辞一定讨厌极了他，根本不想要看到他。
而轩辕御庭看见出现的这个男人，也是猛然一怔。
他顿了顿，声音很沙哑。
“你是什么人？你身上有妖气……”
“你能够打出妖族之力替她维系身体……等等，你不是普通的妖族，你是妖皇！”
他像是突然反应过来。
“我倒是要问问你，你跟小辞又是什么关系！”
现在小辞危在旦夕，但是他心头又怒又气，明明魔头已经死了，可是小辞的生命力为何会飞速消逝，对面的这个男人又为何来质疑责备他，轩辕御庭语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
“我让她杀了魔头，是为了帮她！”
“她的法宝山海图册毁了，我也是毁了那件法宝才知道，那里头的妖族对她那般重要……我想要用功德帮她让妖族复生，她只要斩杀了这魔头，就能够拿到足够功德。”
“而且我想要跟她结为道侣……我是人皇，是仙界未来的主人，我怎么会欺骗她。”
“我又怎么会害她……当初是我不对，毁了她的山海图册，但是我当初是因为不知道此宝的重要性。”
“我急切地想要成为人皇，才能够跟天地许愿，同她结契——”
“我们人妖殊途……只有这种办法……”
他话语还没有说完。
就看见赫连兰砚扭过头，他的双眸通红，脸上的神色古怪又痛苦，他明明还在伸出手打出妖界印决，听见他的话语，却猛然一下子噗嗤一下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你毁了她的山海图册？”
他几乎目眦尽裂！
双眸赤红如血，他恨不得揪住眼前的人的衣领，呼吸都是乱的，他张了张嘴，唇角又是一口鲜血，但是那鲜血甚至浓郁到接近紫色，他浑身颤抖如筛，声音痛的像是被人剐碎了灵魂。
“你怎么能够毁了她的山海图册……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古怪极了，带了哭腔。
明明是高冷清润的妖皇，但是声音像是悲鸣，声声啼血，痛苦到了极致，才能够发出这样的声音。
“你知不知道，那是她的本命法宝……”
“你知不知道妖族的本命法宝，到底意味着什么？”
“你怎么能够这般做，你怎么敢这般做，我要杀了你！”
妖皇愤怒地看向她，若不是小辞这具身体马上魂飞魄散，他必须立刻让她涅槃，他根本不会让眼前的这个宣称自己是人皇的男子，还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
“那是妖族至宝，被她祭炼成了本命法宝，你毁了里头的妖族，她修为几乎尽毁！”
“而且山海图册里头的每一个妖族，当年都是自愿进入的——跟她们凤凰一族结下契约，你若是杀了里头的妖族，就等同于让她承受碎魂之罪，每死一个妖族，就相当于在她心头狠狠划一刀。”
“你怎么敢这么做……”
赫连兰砚双瞳已经充血，他不敢相信，他的小辞，他青梅竹马的那个小姑娘，在离开妖族之后，又吃了多少苦头。
“你居然说，让她杀了魔头，对她是恩赐？”
他声音哽咽。
五爪金龙是天地圣灵，是妖族神兽，而他又贵为现任妖皇，高不可攀，但是如今哽咽如孩童，哭得不能自已，金色鲜血顺着他唇角滴落，他居然是连心头血都吐出来了。
撕心裂肺。
刻骨剜心之苦，也不过如此。
可是他的心，却仍然是被灼灼烈火焚烧着，一刻都不能停歇。
分分钟，让他一颗心焚烧殆尽。
他连呼吸都是痛的，他每个字，都说得他呼吸困难，视线模糊。
“你知道什么！”
“小辞在下界的时候，她当初就已经把凤凰一族的唯一秘法用在这魔头身上，这魔头承受的痛苦，她要替他分担一半！”
“她怎么会杀他，杀了他等同于杀了自己。”
“她如今这具身体崩溃，全因为此！”
“若是她不能够成功涅槃，她就真的要魂飞魄散在天地之间！”
赫连兰砚看向轩辕御庭。
“你居然说这是在帮小辞？”
“你是杀了她，你在千刀万剐我的小辞！”
他没有资格爱她——他抽了她的灵脉，他公开跟她退婚，让她成为妖界笑柄。但是他万万想不到，居然会有人再狠狠地伤她第二次，做的比他更加过分，他恨不得杀了对方，他又恨不得自己杀了自己。
他的小辞……
为什么要承受如此之多的苦难？
他心魂俱裂。
无边的痛苦仿佛一寸寸地吞噬他，可是他却不能死。至少不能在小辞涅槃之前死。
他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滚开！”
轩辕御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只觉得浑身发冷发麻，他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话居然会是真的。
她为什么不说？
他都做了什么蠢事啊……他的自以为是，害了小辞。
害了他最在意的小师妹。
他还以为他可以挽回的……他还以为只不过是毁了她一件法宝，他甚至在心里头也想过，她太过于小题大做，他已经用人皇令来赔偿她，她也毁了他的人皇令。
她还想要如何？
他问她还想要如何……
她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他当年根本不知道，原来她受过那样的罪，承受过那样多的痛苦……他通通都不知道……
他心脏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
他张了张嘴巴，当年他有多么自大，如今他就有多么悔恨，那悔恨之感几乎拖拽着他，坠入十八层地狱。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但是下一刻，他猛然又再度吐出一大口鲜血！
他浑身冰凉，他指尖狠狠地擦拭过自己的唇瓣，他想要不顾一切地扑向那少女，他想要抓住她，但是——却只能是妄想。
少女的双眸一点点地失去神采。
她最后留给赫连兰砚跟轩辕御庭的一句话。
是让他们两人。
“滚！”
轩辕御庭从来没有想过的，自己居然会有泪流满面的一日，他只敢怔怔地看着她的脸庞，他满眼盈满泪水，呼吸急促，心脏疼得他快要死了，但是他想他不能死，他要救小辞——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可以心疼到快要死的地步。
他哭得哽咽。
而赫连兰砚同样双眸赤红。
五爪金龙的心头血，被他生生呕出，但是他却根本顾不上那么多，他站在原地，他想。
小辞吃过那么多苦。
都是他害的……若不是他当年被青雀蛊惑，若不是他让小辞被迫离开妖族，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悔恨之意，让他生生世世都不能释怀！
他永远不会原谅他自己！
哪怕是死，他也要给小辞赎罪。他卑微祈求上天，能够给他机会，让小辞涅槃，让他能够补偿小辞，他不奢求她回头，他只求求上天，给他机会，让他补偿她，保护她。
他真的后悔了啊……
【大家都来火葬场吧！公平得很，天道好轮回，谁也别好过！哈哈哈！】
第426章 真正的人人都是火葬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