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芽是甜点师,嗅觉比一般人稍微敏锐一些,加上她这几天夜里的睡眠很浅,所以感觉到不对劲。
疑神疑鬼总比傻呼呼的好。
她立即起床,拿了手电筒,摸到了外面半间,只见地面上不断有液体渗透进来,浓重的汽油味充斥在她鼻尖,她面色大变,连滚带爬地跑进去找出一张厚实的棉被,一盆水扑了上去。
朱妹听到动静醒来,茫然地看着陆小芽,“你这是怎么了?”
陆小芽语速急促地说:“没时间解释了,朱妹,赶快起来,有人想烧死我们,如果我没拦住他们,你和燕子裹着这张湿棉被逃出去。”
还没等朱妹说话,陆小芽披了件湿衣服冲了出去,打开卷闸门,看见一个黑影站在门口,正在点火柴,看到她的时候,尖叫着说让她别动!
陆小芽的心快从胸膛里跳出来,身体一度抽搐抖动,即将无法抑制住内心的惊恐。
“该死,怎么点不着?”对方大概是太紧张了,擦了两下火星子,就是没擦出火来。
是陆小琴的声音?陆小芽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用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劝诫道:“陆小琴,你别做傻事!你这一点火,周围连着的店铺都会一起烧了,很多人都活不了,蓄意纵火导致人员上网会被判死刑或者终身监禁,你要想清楚!”
“你少骗我,只要你死了,没人知道会是我干的。”陆小琴的手在哆嗦,火柴上的红色磷粉差不多损耗光了,但还是凶巴巴地警告道,“别过来!你动作没我快!”
两人隔着四五公分的距离,她脚下踩着的都是个冲鼻子的汽油,只要见着明火,整个屋子顷刻间就会着起来,成为一片火海,朱妹燕子包括隔壁的人都活不了,可见此刻的状况有多紧急。
陆小芽不断地强迫自己冷静,深呼吸了好几口:“陆小琴,我知道你不是这么残忍的人,如果你真的下定决心,恐怕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你会犹豫,说明你本性不坏,你有良知和道德底线。你一定是被人欺骗怂恿了,发生这么大的火灾,你怎么可能逃得掉,你想想,指使你做这件事的人完全没有考虑你的安危,完全是在利用你,无论你成功与否,你被抓了,她根本连面都没露,把责任都推卸在你身上,自己置身事外!你一定要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你还年轻,你有大好的将来,千万不要走错一步!”
“什么将来,我的将来不是都被你毁了!”她似乎有些被说动了,情绪依旧激动。
“陆小琴,只要你放弃,这件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我答应给你安排工作,你先离开这里,我把现场清理干净,你不用坐牢的。”
“真的吗?我真的可以不用坐牢?”陆小琴的声音里透着些迟疑,手上的动作停了。
陆小芽咽了咽口水,举起右手,郑重说道:“我陆小芽发誓,如果有一个字欺骗你,我被……”
正当对方聚精会神的时候,陆小芽使出自己全身最大的力气,身子重重地扑向陆小琴,两人一起倒地,火柴盒甩到了一米外的人行道上。
“贱人,你骗我!”陆小琴的五官重新变得狰狞起来。
陆小芽死死地压住她,对方也不是吃素的,两个人你踢我扯,原地扭打起来,不一会儿两个人身上沾上了不少难闻的汽油。她根本不可能原谅陆小琴,因为陆小琴伤害的是她家人的性命……如果最后自己说服失败了呢?
行凶未遂难道就不是行凶了吗?成年人做事情就不用为自己的错误卖单吗?
思及此,陆小芽狠狠地揍她,从来没如此憎恶过。
这个时候,朱妹抱着燕子出来了,燕子一看见扭打的两人,就哭喊着:“妈妈……”
陆小芽扭头冲她喊:“朱妹,把燕子带到安全的地方去,我后面的火柴盒扔远点,找人帮忙!”
“好!”
朱妹把燕子领到比较远的大树边,让她乖乖地别动,“我去帮你妈妈!”
谁知道有人却先她一步捡起了火柴盒,走到汽油覆盖的区域旁边,一口气抽出了三根火柴,刮了黑色的擦火皮,呲地一下,橙色的光窜了起来。
是陈慧。
她不放心陆小琴办事,在暗中偷窥,果然还是高估了陆小琴这个蠢货,差点把事儿办砸了。
“陆小芽,去死吧!”陈慧的眼睛里充斥着报复的快~感,指间一松,那点燃的几根火柴眼看着往下坠。
这底下就是汽油了。
“不要!”
朱妹瞪大了眼睛,快速地跑回去,声音仿佛在喉咙中炸开了。
这一瞬间,陆小芽耳朵边,出现了很多声音,陈慧恣意的笑声,陆小琴的害怕声,街坊们震惊的疾呼声……她义无反顾地往陈慧火柴落下的地方扑了过去。
说她蠢也好,冲动也罢,她就是不能让陈慧得逞,让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
说时迟那时快,火柴被陆小芽顶了出去,却直接窜起火,将她身上沾了汽油的部分全部点燃,她着火了!
陈慧马上被赶来帮忙的人控制住了。
“小芽!救救她!”
朱妹忍不住失声哭喊,当时的场面太惊险了,以至于之后的日子里朱妹每每想到这件事直掉眼泪。
陆小芽是感觉不到的,但是她判断自己肯定会起火,所以在原地打了几个滚,大家七手八脚的用沙子和冷水扑下来,她身上的火在很短的时间里扑灭了。
“妈妈……”
“小芽……”
她耳边的呼喊渐渐听不见了,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困的伤的,她闭上了沉重的眼皮,彻底陷入了黑暗中。
……
等陆小芽醒过来的时候,浑身痛得很,阳光有点刺眼,她用手挡了一挡,发现白绿色的墙面,这里应该是医院。
“小芽,我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朱妹扑了过来,鼻涕眼泪一大堆往外冒,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液体,又哭又笑:“你想吃点什么,我去买。”
陆小芽突然想到了什么,不敢往被单里的身体瞧,拉住朱妹的手,神色凝重地问:“朱妹,你实话告诉我,我不是皮肤烧伤得很厉害,破相了?”
朱妹愣了一下,摇头:“没有,不严重,你别紧张。”
“不可能的,你别骗我了。”陆小芽心里慌得很,表面上的镇定,不过是无奈罢了。哪个女孩会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和身体。
不知道触发到哪个点,朱妹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会儿你倒想起自己会不会毁容了,昨天晚上你为什么那么冲动,房子烧了就烧了,大不了咱们重新再来,可你人要没了,我跟燕子以后怎么办?”
说着说着,朱妹又开始掉眼泪,“小芽,你以后别这样了……把我和燕子吓死了……”
“你别哭,其实我现在也后悔了。我保证,绝对不冲动了。”本应该感伤的陆小芽反而劝慰起朱妹来了,当时真的是条件反射,身体的惯性动作大于理智,她根本没有时间思考。
睡在病床后头的燕子被两人的声音给吵醒了,睡眼朦胧地爬过来,抱住陆小芽:“妈妈……我不要你死……”
陆小芽抚摸她的小背,眼眶里泛酸,“妈妈不会死的,燕子,对不起,妈妈让你们担心了。”
好一会儿,直到医生进来查房,三个人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病人需要安静。”主治医生哪里会来管你们经历了什么,凶巴巴地嚷道。
陆小芽急切又忐忑地问:“医生,我这伤得怎么样,会留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