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开门,郁且狂便看见竹沥姑姑站在门外。
竹沥姑姑给郁且狂行了个礼,歉然说道:“扰到相公睡觉,实属不安。只是我有一些话须得和相公谈谈,这才深夜来访,还请相公海涵。”
见竹沥姑姑如此谦逊有礼,郁且狂也急忙回了个礼,然后答道:“姑姑说哪里的话!请进!”
说完话后,郁且狂便退到一边,然后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
等竹沥姑姑进来后,郁且狂先是点着了屋里的烛火,然后请竹沥姑姑坐了下来。
等竹沥姑姑坐下后,郁且狂便问道:“不知是何要事,须得劳烦姑姑深夜前来咸阳宫?可是公主出了什么事?”
竹沥姑姑不回郁且狂的话,而是淡淡地说道:“看得出来相公挺关心公主的!”
郁且狂的脸微微红了些,他先是给竹沥姑姑倒了一杯水,然后陪笑道:“这几个月以来在下与公主患难与共,在下并非无情之人,自然会关心公主。”
竹沥姑姑接过了郁且狂给自己倒的水,然后继续问道:“难道只有关心?除了关心之外再无……再无其它感情了?”
听了这句话后,郁且狂已大概猜到竹沥姑姑深夜来访的原因了。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微笑着答道:“自然还有其它感情……”
听到这句话时,竹沥姑姑手里的水杯突然“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那杯子的材质是瓷,掉在地上后便摔得粉碎。
郁且狂叹了口气,又给竹沥姑姑倒了杯水,然后接着说道:“公主博学多识、多才多艺、貌美善良,郁某虽是一凡夫俗子,但也早有仰慕之心!”
听了郁且狂的话后,竹沥姑姑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又叹道:“郁相公过谦了!想相公仪表堂堂、文武双全、聪慧精明,又岂是寻常凡夫俗子能比?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公主正当妙龄,相公血气方刚,心中有爱慕之意倒也是人之常情。”
说完这些话后,竹沥姑姑又不停地叹息起来。
郁且狂已猜到竹沥姑姑接下来想说什么了,但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等着竹沥姑姑开口。
过了一会儿,竹沥姑姑才停止了叹息,然后轻声说道:“其实不单相公仰慕公主,公主亦十分欣赏相公!”
“在下知道!”郁且狂自豪地答道。
就在这时,竹沥姑姑的神情突然开始变得痛苦起来,只听她自言自语道:“唉,我不过和公主分离了两三个月,谁知就是在这短短的两三个月,公主与相公竟对互相产生了好感。等我有所察觉,已然来不及阻止。真是罪过!”
听了竹沥姑姑的话后,郁且狂颇觉有些不快,于是他立即答道:“适才姑姑也说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和公主相互欣赏,不过是正常的男女之情,最是寻常不过,姑姑何故要说‘阻止、罪过’这样的话?”
竹沥姑姑又叹了口气,然后又答道:“公主青春年少、才高八斗,乃世间少有的窈窕淑女;相公英俊潇洒、才情卓著,亦是不得多的极品君子。按理说你们相互爱慕本无可厚非,可错就错在你们身份悬殊。倘若强行在一起,定然只会为世俗所不容。别说为世俗所不容,单是皇上那关,相公便不可能过得了。”
竹沥姑姑话音刚落,郁且狂便极为不屑地笑了笑,然后又不卑不亢地答道:“在下承认我和公主确实身份悬殊。想公主乃是天之骄女、千金之躯,在下只不过一商人之子,且终日四海为家。然而郁某看中的是公主的才情和善良,而非她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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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与地位;公主既然欣赏在下,也不会因为在下出身卑微而心生嫌弃。世俗的眼光是世俗之事,与在下毫不相关。在下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向世俗的眼光妥协。至于皇上,在下自有办法让他接受,不劳姑姑股挂心了!”
竹沥姑姑早就料到郁且狂会这样回答,但她还是不甘心,决定深夜来找郁且狂谈谈。听了郁且狂不卑不亢地回答后,她又接着说道:“可是公主毕竟是天之骄女,若与郁相公在一起,定然不会得到世俗的祝福的!”
郁且狂哈哈一笑,以十分自信的语气答道:“公主自号深墙傲客,这个‘傲’字自不会凭空得来。若公主也在意世俗的目光,那么她便不是深墙傲客朱云怡了!”
竹沥姑姑细细想了想,觉得朱云怡的性情确实如此。可是她又极不愿意让郁且狂和朱云怡走得更近,于是为了让郁且狂知难而退,她又继续说道:“即便相公和公主都不在意世俗的眼光,但郁相公若真的喜欢公主,便该设身处地地为公主着想,而不是使她清清白白的名声有损。”
郁且狂心想自从相识以来,他一直对朱云怡守之以礼,甚至连一句暧昧的话都没有说过,又何来损坏朱云怡名声之说?正当他感到奇怪时,忽然听到竹沥姑姑以极为严峻的语气说道:“向来女子最重名节,而公主乃清清白白的女子,郁相公却一路跟随公主,从清平卫到苏州府,从苏州府到郁宅,再从郁宅到宫里。倘若此事被外人所知,只会添油加醋地说公主不自爱。况且孤男寡女一路同行,试问世人会如何想?向来三人成虎,流言蜚语往往杀人于无形。相公虽聪颖精明,在这一点上却也无法堵住世人的悠悠之口?”
竹沥姑姑所言确实不假,向来三人成虎,若是再被别有用心之人添油加醋一番,最终难免以讹传讹。她本以为郁且狂会就此知难而退,谁知郁且狂依旧不卑不亢地答道:“三人成虎、以讹传讹,那是因为世人无知。向来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倘若害怕流言蜚语便止步不前,那么自己岂不一生都要活在别人圈好的世界里?自从相识以来,在下对公主一直发乎情、止乎礼,从未越雷池半步,自觉问心无愧。流言止于智者而兴于愚者,倘若有人认为在下和公主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那便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郁某无愧于心,因而对于此等愚者,在下懒得解释,也不屑解释!想来公主也是和在下一样的想法!”
见郁且狂始终不肯知难而退,竹沥姑姑也没有办法。轻轻地喊了几声“冤孽”后,竹沥姑姑又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郁且狂曾多次听朱云怡说起竹沥姑姑对她的好,知道竹沥姑姑今夜前来虽然有些突兀,但也没有恶意。想到这里,郁且狂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他柔声对竹沥姑姑说道:“姑姑尽可放心,郁某虽是浪子,但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公主好的。虽然和公主的身份地位有着云泥之别,但在下会倾我所有去呵护公主,不会让她受丝毫委屈的。”
听了郁且狂的话后,竹沥姑姑的泪水突然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你们还年轻,不知两个人在一起并非只要两情相悦,阻挡两个人在一起的因素实在太多太多了,你们是没办法也没有能力改变的。”
“不!在下偏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郁且狂的眼神突然变得格外坚决起来:“在下这一生错过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世间女子虽然千千万万,但大多是庸碌无知之辈,又或是些胭脂水粉,似公主这般有想法、有魄力又敢爱敢恨的女子却少之又少。既然上天让我遇到了公主,我便会勇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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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达自己的爱意。管他什么世俗偏见、什么外在阻力,在我这里都是狗屁!”
竹沥姑姑没想到郁且狂竟会这么坚决,见无法让郁且狂知难而退,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个法子,于是她继续说道:“虽说相公不知天高地厚,但也正是不知天高地厚,少年人才会肆意激昂,不至于束手束脚,想来年少轻狂便是如此吧!但若不年少轻狂一次,少年大好的青春不就白白荒废了?难不成到我们这个年纪了还能青春年少、意气风发?”
竹沥姑姑的话让郁且狂觉得十分赞同,故而在她说话的时候,郁且狂便在一旁不停地点头。
然而说完这些话后,竹沥姑姑却话锋一转,转而冷冷地说道:“只是明日公主便要北上回宫了,相公家住南京,便不必跟随我等北上了!”
郁且狂当然要北上,不单是因为不愿与朱云怡分别,他还要到北京皇宫找刘嬷嬷询问姑姑的下落,还要到赵王府开导赵王,因而他明日必须跟随朱云怡北上。
于是郁且狂把要北上的原因说给了竹沥姑姑,并表示不管竹沥姑姑怎样阻挠,他都一定要跟随朱云怡北上。
竹沥姑姑没法,只好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之后两人又谈了许久,竹沥姑姑一直试图让郁且狂知难而退,郁且狂则始终没有要知难而退的意思。
直到东方微微泛白时,竹沥姑姑才无奈地离开了咸阳宫。
竹沥姑姑回到永宁宫不久,朱云怡便起床了。于是她急忙和朱砂伺候朱云怡起床洗漱,又命令紫苏去御膳房给朱云怡取早饭。
洗漱完毕后,紫苏也把早饭送来了,于是朱云怡便在众人的伺候下开始用餐。
吃得差不多时,郁且狂也收拾好行李来到了永宁宫。他之前曾和朱云怡说过要去北京皇宫找刘嬷嬷打探黄潮的消息,还要到北京的赵王府找赵王一聚,因而请求朱云怡让他随同他们北上。
朱云怡知道凭郁且狂一己之力定然无法入宫,况且赵王还要在北京待上一段日子,因而便欣然应了。一来她也不舍得与郁且狂就此分别,二来也希望郁且狂能从刘嬷嬷那里打听到一些消息,好了却他多年夙愿;三来则是希望郁且狂能好好劝劝赵王,让赵王早日走出丧妻之痛并不再助纣为虐。
对于昨晚郁且狂和竹沥姑姑的谈话,朱云怡则毫不知情。
因为云南距离遥远,倘若再从南京赶往昆明的樱花巷,那么必然无法赶在年底回京。故而朱云怡改变了计划,决定先行北上,回到北京后到先到燕山山麓的梅花峪打探讯息,之后再回宫过年,年后再南下昆明。
为了避免路上再遭遇金蕊庄、汉王和黄怜的刺杀,朱云怡决定改走水路,沿京杭大运河北上回京。于是她先带着郁且狂、竹沥姑姑、钟钧、荀桕竹、朱砂、青黛、蓝雪、紫苏一行来到镇江,到了镇江后再乘船沿京杭大运河北上。
京杭大运河始修于春秋时期,后来历代亦有疏凿与完善。到了元朝时,修筑成了以大都为中心,南下可直达杭州的纵向大运河。明时又在元运河的基础上疏浚河道、增挖新河,因而大运河一直是南北物资往来的重要通道。
随着一路北上,沿途树木的颜色逐渐由绿变黄,再北上后甚至极少见到还有叶子的树木。同时天气也越来越寒冷,众人穿的衣服也越来越厚了。
大寒前一日,众人终于回到了北京。
因为还要去梅花峪,朱云怡暂时不愿回宫。她不愿惊动他人,便让竹沥姑姑找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住下了,准备明日一早便乘车去梅花峪打探情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