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田极少见他这般激动的说话,不由好奇的转头看一眼。
最先落入她眼中的,是孟祌那微红的耳尖,接着是他抱着大包袱微微收紧的大掌。
包袱里装的是什么,她心里依然有了猜测。
她继续忙她自己的,唇畔抿出一丝笑意。
“是你自个儿的贴身衣物就送去你房里啊!”
“哦……”
孟祌眼底有失落,还是转身将包袱送去他自己选的那间房,心里却悄咪咪的想着,得找个合适的时机跟娘子说说圆房的事,或是挑个气氛好的时候,直接将她拐入被窝里。
因为宴请乡亲的时间卡在午饭和晚饭之间,到了晚饭时间,他们都不是很饿。
也加上孟同民夫妇似乎就故意挑他们的好日子过来添堵,所以他们都没了胃口。
应付着吃点东西后,他们又简单收拾后就各自回握了。
晚上他们也没有聚在堂屋练字儿。
沈落田惦记着某些事,将孟祌拉去他们卧房外的廊檐处聊天。
“大祌哥哥,今日孟同民两口子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件事。”
孟祌握住她微凉的手道:“何事?”
沈落田背靠护栏侧眸看着他,眸光晶亮,天上没有星星,是月亮碎成了万千碎片落在了里头。
“姜孟祌这个名字并不是你的本名。”
孟祌眸光闪了闪,旋即阖下眼帘道:“我早就想到了,这个名字是叔带我来孟家村后给我取的,只是不曾问过叔我本来的名字。”
沈落田撇嘴道:“就算你问,他也不见得会告诉你,只会说一些你阿爹阿娘还未来得及给你取名字之类的理由搪塞你。”
孟祌没有吭声,半晌道:“按村里的习俗,入赘后生的孩子并不是非要随母姓,而是也可以用父母双姓,我名字里的姜和孟就是如此。”
饶是想到了这一层,沈落田嘴角仍是忍不住抽了抽。
毕竟,孟祌跟姜振新是叔侄关系而非父子。
姜振新即便是入赘孟家,也总不能带着侄子一同入赘。
不过,当年的情况也没有别的办法吧!
孟祌需要改名字,且只能依靠姜振新抚养,取名上也就自然而然了。
沈落田忽又觉得不对:“可叔和婶是过了许久才成亲的,你那时早该有新名字了吧?”
孟祌不时很想说的模样:“……姜大祌”
“噗……”
孟祌迎面有冷风吹过,面颊却烫得厉害,还有一些被自家娘子取笑的羞恼。
“你再笑……我……”
沈落田颤抖的憋了一会儿,仍含笑道:“大祌哥哥,我突然好想瞧一瞧后院那棵树里藏着的宝贝长什么样。”
孟祌深深地凝望她半晌,二话不说拉着她的手冒着夜晚的寒气跑去后院。
姜振新一家都已睡了,听到动静也不会过问他们要做什么。
他也不会想到,孟祌一向循规蹈矩,答应过不会再偷看宝贝就不会看,此时却忍不住了。
不是只是因为沈落田想看,也是因为不想在发问时听到对方的拒绝。
孟祌手拿锉刀,站在后院树下小心翼翼的撬开树皮取出盒子。
沈落田手上提着风灯,见他取出盒子时便靠近两步,抬高风灯照亮他手中的宝贝。
盒盖揭开后,便是没有风灯,那宝贝也散发着莹莹亮光。
那是一整块比孟祌拳头还大的白玉,并非拼接。
方形的底座上是一头看上去就很有神兽气势的动物。
她眨了眨眼,几乎是脱口道:“看看底座刻的是什么字?”
不用说,这个所谓的宝贝八成是个印章。
莫名,她心跳如鼓,复杂的目光缓缓落在孟祌俊美无俦却平淡的脸上。
孟祌看了眼底座的字,垂落的眼眸里眸光暗了暗,随即把底座对着沈落田。
她凝视了他片刻,抬起风灯照亮印章底的刻字。
“天赐之子……”
她忽然念不出口了。
天赐之子,仁德者昌。
玉玺。
沈落田毫不怀疑这是一块玉玺。
是当下这个时代、大梁国的玉玺吗?
若是如此,如今正在遥远的京城、戒备森严的皇宫里、九五尊位上那个他们素未谋面的贵人,他手中持有的玉玺,是新做的,或是假冒的吗?
“大祌哥哥,我记得你说过,你小时候见过这个宝贝。”
孟祌颔首:“见过,也看了字,但当时并不明白这几个字代表着什么,也未曾记住。”
沈落田仍凝视着他:“那现在,你明白了吗?”
短短的一刹那,他们想起了歆贵妃见到孟祌后的反应。
想起了她数十幅画像上那个衣着华贵的男子。
想起了姜振新这些年的耳提面命,想起他胸中似乎满怀大志,却又矛盾的担忧孟祌的安危不让他与权贵接触过深。
孟祌语塞了半晌,平静的摇头,合上盖子将盒子放回树干里,封好树皮。
“……”
沈落田料想他淡然无波的面庞下那颗心定然翻涌起伏,一时也没有再找话跟他说,静静地陪他将宝贝重新藏好,陪他一步步走回前院。
她第一次感觉到他的大长腿迈出的步子是这么的小。
换了一只手提着风灯,她靠近他的那只手握住他的大掌。
他滚烫的掌心已汗湿了。
上楼后,他沉沉的呼出一口气。
似是从后院走来的一路他都是负重的,此时目的地到了,他终于卸下了包袱。
“娘子,那宝贝,咱们暂且当没看见吧!”
沈落田抬眸看他,灿然一笑:“不然呢?总不能拿出来见人就说,说你的老家在京城,就在那高高的宫墙内?”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万一不是呢?
眼下心里生出的所有念想都是个笑话。
孟祌松了口气,也跟着笑了:“倘若那东西真的是我父辈所拥有,你会不会觉得你相公很没志气?”
沈落田道:“我觉得,实力跟梦想不匹配时,务实的人比较可爱。”
想了想,他又道:“那……你怕吗?”
假如那东西真的是玉玺,他父辈的故事只怕是用血书写的,那些事会不会殃及他们还难说。
以往他记着姜振新的耳提面命,只以为那宝贝会引来杀身之祸,却没想过会是这样。
私藏玉玺是什么罪过,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即便,那玉玺曾经属于他的祖宗。
沈落田无奈摊手,话语里隐约透着些俏皮。
“都嫁给你啦,反悔也来不及啦,我早已是你九族里的一员,和离也未必有用的,所以我觉得还是继续站在你这个高个子身边好,天塌下来也有你顶着。”
孟祌轻轻的拥住了她。
片刻后,他们各自回屋了,两人的卧房就隔着一堵墙。
隔日起床后,她走出屋子时孟祌正好走过来。
“娘子,今日咱们进城吧?”
沈落田怔了怔,下意识就以为他进城是为了程家手上那幅画。
“进城做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