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跪地道:“母妃息怒,您隐忍多年,孩儿怎会忍心让您为此事伤神,我答应您就是了。”
“昀儿孝顺。”
歆贵妃将他扶起来,道:“回头你让安苏调制些驻颜霜来,母妃这阵子在冷宫待舒坦了,都忘了保养自己,回头解了毒却失了宠,那母妃往后可就帮不到你了。”
萧十一凝眉道:“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母妃却为了孩儿不得不做这些违心之事……”
话未说完,歆贵妃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萧十一颔首,道:“母妃累了便歇着吧,我这就交代下去让府里人对沈大夫他们待以上宾之礼。”
晚饭时,孟祌两口子仍是跟程搴兰一起吃。
瞧见满桌佳肴,三人皆是瞠目结舌。
沈落田道:“大祌哥哥,昀王殿下是不是觉得你是头牛啊?”
饶是尝遍珍馐的程搴兰也忍不住咋舌道:“活像是接回了失散多年受尽饥寒交迫的亲人,只恨不能立马把府里最好的吃食全都搬出来。”
孟祌不满道:“怎就是给我的?兴许是贵妃娘娘身子好转,这是她赏给娘子的。”
这倒是有可能。
不过这桌菜着实有些夸张,三人十菜一汤每一道都分量十足。
虽说萧十一安排人专门照顾他们的饮食起居,但为了不引人注目,能接触到他们的下人也不多。
沈落田想叫人一块来吃都叫不来,他们也不敢。
最后满桌菜剩了一大半。
侍女来收拾餐桌时,沈落田特意提醒她们往后不要这么铺张了。
毕竟浪费掉的这些菜随便拉一碟出来价值都够他们在村里过个十天半月了。
然而,接下来几日送到他们面前的伙食仍是极品佳肴,只是数量上略减几样罢了。
程搴兰有些怪异道:“便是当初我爹被贬前我们程家的伙食也没这么丰富,殿下和娘娘自己的伙食也不过如此了吧?”
“咱们要在京城待多久还不知道,十一殿下这般盛情款待似乎有些过了。”
孟祌也觉得这样不妥,毕竟吃人嘴短。
大老远来治病,收了诊金和路费就够了,顶多再加一项因为路途遥远舟车劳顿而产生的辛苦费。
沈落田心下奇怪奇怪,却笑道:“明日我送解药给娘娘时顺道问一问,兴许这是王爷想用吃的来代替诊金,那我可是不能接受的,我又不是那种铺张浪费的人。”
她就是来治病的,说白了还比不上王府里那些萧十一用惯的人。
何必在起居饮食上对他们过度优待?
程搴兰白了她一眼:“昀王府会缺你这点诊金?”
白送的龙涎香都要退还的大夫,除了她也没别人了吧?
“哈哈,我也就随口一说。”
隔日,不待她出门,歆贵妃的侍女便过来通传,说贵妃一个人闷,要请他们一同观赏歌舞。
程搴兰不放心,道:“娘娘指明只请他们俩?”
侍女道:“娘娘听殿下说了沈大夫一行三人,请沈大夫带兄弟一块参加。”
程搴兰看了孟祌和沈落田一眼,又问:“这是殿下的意思?”
他的活动是越少越好,但又不放心孟祌两口子。
侍女道:“殿下已经外出了,这是娘娘晨起时起的兴致,刚差人去安排。”
也就是说萧十一还不知道。
如此,他还是带着面具出席稳妥些。
侍女离开后,孟祌道:“娘子,看来贵妃娘娘的身子恢复得不错,竟有闲情雅致赏歌舞。”
沈落田眸光闪了闪,直觉歆贵妃不会无缘无故设宴。
即便皇帝大张旗鼓的送她来王府修养,平日的起居进出仍应低调为好。
辰时一过,三人满腹疑惑的来到昀王府的宴会厅。
歆贵妃已经在上座。
厅中有三两舞姬翩翩起舞,奏乐轻缓悠扬,气氛并不是很热闹。
三人行过礼,沈落田又将解药盒交给歆贵妃后便入座。
席间,歆贵妃并未显得兴致高昂,目光反而时不时落在孟祌脸上。
孟祌并未察觉,只沈落田不畏与她频繁对视才发现。
那目光探究中携了几许不太明显的缱绻,却又不肯停留过长时间。
她觉得无趣,幽幽的打了个哈欠。
歆贵妃当即扬手,歌舞消停。
“沈大夫昨夜可是没睡好?”
沈落田起身道:“回娘娘,昨夜炼药炉不能断火,这才熬得晚了些。”
她对眼前的歌舞实在是欣赏不来。
有此空暇,她还不如赶早回去研究一下能否用萧十一体内排出的痋虫下毒。
歆贵妃抱歉道:“没想到沈大夫做药丸这般辛苦,是本宫思虑不周,该提前问过沈大夫才是。既然沈大夫累了,宴会便散了吧!”
沈落田道:“扫了娘娘的雅兴,民妇实在不安。”
歆贵妃含笑示意他们随意,孟祌和程搴兰便起身要一同离开。
刚到门口,却听她愠道:“慢着!”
三人驻足回头,而程搴兰的身体僵了一瞬。
歆贵妃起身款款走过来,在程搴兰跟前站定。
“本宫听昀王说,沈大夫这位兄弟脸上带着伤不便见人,这才一直戴着面具?”
程搴兰后退一步拱手道:“娘娘恕罪,草民脸上的伤太过可怖,失礼之处还望娘娘宽恕一二。”
孟祌和沈落田皆心跳加速。
歆贵妃望着他,嘴边的笑意似乎深了些,竟还抬手用又尖又长的护甲穿进程搴兰抱着的两手间,语焉调笑。
“老百姓见了官两腿发抖得站都站不稳,你见了本宫倒是很懂礼数。”
程搴兰面具下的额头已开始捏汗了。
虽说不是怕死,但也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出真容。
“草民进过城,有样学样罢了。”
“是吗?不过你让本宫想起了一个人。”
说罢,示意身侧的侍从全部退下,而后亲自动手要揭开他的面具。
程搴兰错愕:“娘娘!”
“不就是受伤吗?本宫都不怕,你在怕什么?”
“娘娘……”
“别动。”
沈落田正要开口劝止,歆贵妃又道:“沈大夫,本宫就看一眼,你若为了阻拦而撒谎,本宫可是要罚你们的。”
孟祌眉眼压低,却握住了沈落田的手。
歆贵妃不管不顾,仿佛验证心中所想似的揭下了程搴兰的面具。
“搴兰?草民?嗯?”
程搴兰默不作声的矮身半跪下来。
歆贵妃道:“程搴兰,你好大的胆子,未经传召私自入京,是想害死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