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落田道:“还能为什么?我在生气啊!生气就该有个生气的样儿,少说也得一个晚上不理人吧?”
自打她嫁入姜家,还从未这般发脾气过。
孟祌并未觉得她凶悍不讲理,反而更加握紧她的手,仿佛稍不留神松开了她就不见了。
“娘子,外人上门找茬儿,打发走便是,你却跟我置气,我多无辜?”
沈落田瞪他一眼,凶凶的眼神近乎掩在夜色中。
“大祌哥哥,我这是在跟你置气吗?是不是因为大晚上你眼神也不好了?”
她若跟他置气,这会儿哪有心情搭理他。
孟祌道:“你跟婶子置气最难受的还是我,这比同我置气还严重呢!”
沈落田偏过脸无语的看着他。
“若我没听错的话你是想先撒娇再和稀泥?哼!你可是男人,别以为天黑地暗的就可以不顾脸面了。”
他素来不会顶撞长辈,她可不指望他向着她,能保持中立就很不错了。
孟祌眨眼道:“娘子,我说的是真心话,通常这时候,心里没有娘子的男人才不会发愁呢!”
不把家庭矛盾放在心上的男人,此时说不定已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了。
更有甚者还会粗声粗气的对自家娘子说:那是手把手将我拉扯大的人,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儿?
沈落田细细一掂量,竟也觉得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所谓男默女泪不就是这么来吗?
所以,此时男人有心开解,她理当给他机会。
思及此,沈落田转身面对他,道:“也对,那你说吧,此事该怎么办?”
不待孟祌开口,她又道:“婶子再这么下去,我不仅会心寒,怕是要结冰了,冻肉晓得吧?”
她抬手一指那口深井的方向,道:“都知道寒冷能保鲜,可那味儿绝对是不一样的。冻过的肉再怎么解冻吃起来也是比不得新鲜的时候,别等到让我彻底寒了心才来捂热,捂不热了再来怪我没有容人的雅量,我不吃那一套!”
什么不依不饶或是得理不饶人之类的指责,她在孟花玲和孟秋玉身上已不是头一回见识了。
孟祌拉下她的手,一根根挤开跟她十指交握。
“娘子,婶子心里若真没有你,今日我是拦不住她带秋玉姑娘进屋的。”
沈落田不知是因为方才一股脑说话激动了还是怎的,全身都燥热起来,手心渗汗。
孟祌又道:“秋玉姑娘挑唆钱家长媳之事,即便咱们没有明说,婶子联系这两日你的反应也应猜得出了。”
沈落田不满道:“那她还护着孟秋玉,岂非更加不值得原谅?”
孟祌道:“她是同情秋玉姑娘。”
她呵呵笑道:“同情她?大祌哥哥,你将此话说给孟秋玉听试试。”
他不以为然道:“虽说这两年是姜家承老村长家的恩惠较多,但老村长年迈,孟昌群又游手好闲。倘但凡老村长稍有不测,秋玉姑娘的处境可想而知。”
村长是有官家的银钱补贴,每年纳粮时还能从中得到些别人没有的好处。
是以,孟昌群兄妹即便不怎么干苦累的活儿,他们全家靠着那两笔进项和租地也能过得不错。
沈落田瘪嘴道:“说起来也真是让人费解,孟秋玉什么活儿都不干,脑子里成天想的就是通过何种非正常手段达成自己的目的,她那个兄长更是不必说,兄妹俩就不怕将来要饿死!”
孟秋玉即便是村长的孙女,但终究也是庄户人。
若是家里人都勤快干活,或许能成为村里的首富。
可惜,他们家三口人老的老,懒的懒,柔弱的柔弱。
除了庄户人家该有的他们一样不缺外,也谈不上多富裕。
孟祌道:“其实婶子劝过秋玉姑娘了,可惜她不听。”
沈落田道:“热脸贴人冷屁股她倒不亦乐乎,不过那是她自个儿的事,同情也好心疼也罢,我说过别想捎带我。”
孟祌见她发泄得差不多了,眨眼道:“既如此,要不咱们现在就回屋去?”
“干啥?”
不是要商量法子么?
孟祌道:“摊牌,然后继续练字儿,或早些歇息,明儿一早还要去钱家施针,顺道问一问钱守信可否解出那道题。”
她眯眼:“摊牌?那你还拉我在这儿白费什么功夫,赶紧走啊!”
别以为方才说了这番话就想让她怼人时再如往日那般放软姿态。
他将信将疑的看着她:“你不怕?”
沈落田冷哼一声:“你当我不敢?”
孟祌似乎真的不信:“你不过是当我的面说得直白些罢了,便是上回你跟叔和婶闹过意见,最多也不过是提出了不同看法,不比这次严重。”
“你明白便好,这一句,我用俩字总结:底线!”
她二话不说拉他起身就走。
两口子回到前院,孟祌在进屋前低声央求般说道:“娘子,你可千万要冷静些,平心静气的说,别吓着阿黎和惜惜。”
沈落田喉咙里哼唧了两声。
他已意识到她快忍耐到极限了,孟花玲怎就没那觉悟?
堂屋里,孟黎兄妹照常坐在桌边练字儿。
见他们回来,齐声唤:“大祌哥哥、大嫂子~”
孟祌应了一声,朝姜振新夫妇的房门道:“婶子,娘子回来了。”
“田田回来啦?”
房里一阵稀稀疏疏,转眼,孟花玲出来了,手里拿着一双新的女鞋。
“田田,这么晚你跑哪儿去了?”
沈落田如实道:“撒气去了。”
孟花玲学孟祌掐她的脸颊笑道:“扯谎呢吧?哪有撒了气还这么气鼓鼓的?”
又扬了扬手中的鞋子,道:“上回给你做的新衣服也不见你穿,婶子想着许是旧鞋不相衬,就给你做了一双,来,试试看合不合脚?”
咋的啥事儿也没发生过似的?
沈落田纳闷的看孟祌一眼。
他摸摸鼻子,装模作样的去看孟黎兄妹练的字儿。
她撇撇嘴,后退一步不肯借孟花玲的鞋。
“婶子别以为用一双新鞋子哄我此事就能翻篇儿!”
孟黎兄妹抬头望着她们。
孟花玲叹道:“婶子晓得,你这回太生气了,换作婶子,婶子也生气,一双鞋哪里够分量?你放心,下一双正在纳底儿呢,你先穿这双,到时还有得替换。”
孟惜坐在那儿咯咯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