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毓河似有感应，抬起头与她对望，眼眸一亮，叫上掠连跟上他，朝苏灵沧走去。
苏灵沧叫来店小二，吩咐他去备几道小菜。
她朝屋内走去，站在桌前等苏毓河。
苏毓河推门而入，小心翼翼朝她喊：“阿沧。”
他胸口的金色光芒若隐若现，果真是伤势加重，苏灵沧敛去眼中心疼，放轻声音，“过来。”
掠连把门给关上，漆黑的眼凝视她，泛着森冷的寒意。
苏灵沧留意到她目光，微拧起眉头，有些不悦，苏毓河横叉在她俩中间，低头应声，“怎么了？”
“是为了救师兄吗？”苏灵沧抬手，落在他胸口处。
被触碰到的疼痛不适感让苏毓河拧起眉头，苏灵沧收回手，走到掠连面前，“攻击你们的僵尸从何而来？”
掠连跳到苏毓河后面，躲着苏灵沧，露出一只眼睛，不善的盯她。
看来不光是苏灵沧不喜欢掠连，掠连对她恐怕也没什么好感。
但她这举动却惹恼了苏灵沧，苏灵沧脸色冷了下来。
苏毓河敏锐的捕捉到她情绪不对，有些不知所措，点点头，“痛。”
苏灵沧闻言，示意他坐下，为他施法疗伤。
“你说她认识我？”苏灵沧问，“怎么认识的？”
“掠连与我一样活了几百年，她当时认识的阿沧，与此时的阿沧不一样。”苏毓河斟酌半响，含糊不清道，“当时的毓河也不是此时的毓河。”
这话说得云里雾里，但苏灵沧很快听出不对劲，“她认识你？”
“她与我不同，是被人活生生冶炼成尸，因为记得一些前尘往事。”苏毓河点头，顿了顿，道，“世间因果轮回，她有要寻的人，那人与我渊源颇深，最终会回到我身边，所以她得留在我身边。”
苏灵沧心中没有震惊是假，难道炼尸不仅挑时辰，还挑是否存活？
她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沉甸甸的，有些难以形容，毓河竟真的与掠连认识。
苏灵沧有些烦闷，语气不善道：“你不是说只有你能控制她？怎么这会又变成她得留在你身边？”
苏毓河隐约察觉苏灵沧情绪不对，迟疑道：“……这，一样的。”
“不一样。”苏灵沧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前者是不得已留她，后者是你要护着她而留着她。”
苏毓河一愣，难得一变的僵尸脸染上浅浅的笑意，“阿沧莫不是在吃味。”
苏灵沧眸光一滞，恼羞成怒，“胡言乱语。”语落，推门而出，去厨房看饭菜备好没有。
苏毓河甜滋滋的看苏灵沧气急败坏的出门，“阿沧吃味了呢。”
心魔轻叹，“没想到她还会吃味。”
苏毓河的视线落在掠连身上，她的模样确实让他觉得熟悉，但他始终想不起来她是谁，“跟着我真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从掠连开始恢复灵智开始，他们能交流了，只不过用的是尸语。
“嗯。”掠连浅浅一笑，“很快了。”
苏毓河若有所思的想，若不然，给她做一副棺材，让她躺里边，就如他以前那样，这样的话，阿沧也不用因为掠连而心情不佳。
“好主意。”心魔说，“快行动吧。”
本来苏毓河觉得这想法很妙，但一听心魔鼓舞他去做这事，他迟疑了，难道他这样做，阿沧会生气？
阿沧为何会生气呢？
心魔：“……”怪他嘴贱。
厨房里的人端来一桌子上好的酒菜。
章瑜看得食欲大增，正要动筷，又想起他俩囊中羞涩，沉思半响，“要不然，咱们发条音讯给师父，让他给咱俩送点钱来？”说着，他整张脸开始皱成一团，“可师父给了好多。”
张明徽可是给足了银两，结果他俩才下山不到三周，就给全嚯嚯光了。
章瑜刚吃的第一口，舒展的眉头慢慢蹙起，有些食不知味。
“是饭菜不合口吗？”苏灵沧见章瑜兴致不太高，“我再去叫店小二备些饭菜，师兄可有很想吃的吗？”
章瑜放下碗筷，摇摇头笑了笑，“这里够了，不用麻烦他们了，大晚上的。”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原本他很喜欢的小炒变得如同草根那般，他想吃新鲜的血肉，这样嗜血的念头让他感到心惊。
苏毓河推门而入，苏灵沧下意识看去，他端着一盘肉，关上门，在苏灵沧身旁坐下。
“掠连呢？”苏灵沧问。
“在隔壁。”苏毓河推到章瑜面前，“吃吧。”
苏灵沧拧眉斥责道：“师兄现在还虚着，不宜吃得太荤……”她很快愣住，反应过来章瑜之所以吃不下这些，不是饭菜不合胃口，而是因为他已经是尸。
她心蓦然一沉，半响憋出一句话，“对不起师兄，是灵沧想得不够周到。”
章瑜干笑，“无碍。”他拿起煮熟的鸡肉，大口吃起来，虽然没有他想象中的美味，但总归不至于如此难以下咽。
“今日攻击我们的僵尸，不止一只，也不知道会不会跑来京都。”章瑜边吃边说，“那模样生得骇人，枯瘦青黑，如同干柴一般，力大无比，剑穿不透他们身体。”
说着，他有些好奇的戳了戳自己身体，调侃道：“日后我该不会也变成这样罢？”他看向苏毓河，有些疑惑，“同样是尸，为何他们与毓河差别那么大？”
他话语一落，门外响起一道敲门。
“主人，是我。”挽月推门进来，“春怡院确实古怪，琴音唱曲凄惨，妖味似有似无，想着苏毓河嗅觉比我灵敏，便回来与主人商量，可不可以让他去找找看？”
苏灵沧不放心苏毓河一人去春怡院，但又丢不下章瑜一人在这儿，思量再三，“挽月，你在这陪师兄，我与毓河去看看。”
章瑜疑惑道：“你们要做什么？”
苏灵沧把春怡院的事一一给章瑜说清，章瑜恍然，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得靠师妹来养师兄了啊。”
他没阻拦苏灵沧去做这事，毕竟她有苏毓河傍身，自身不弱，就算解决不了问题，但至少在自保方面上是没问题。
毕竟，找些事做，总比待在屋里对他自责好得多。
“注意安全啊。”章瑜看向苏毓河，“保护好师妹。”
苏毓河重重的点头。
挽月沉吟片刻，甩袖将苏灵沧化身为男子，“主人今早装扮一眼便能看出是男子，还是直接由我来变好些。”
苏灵沧：“……为何你今日不说。”亏得她在那缝缝补补许久。
挽月莞尔，“挽月看主人兴致盎然，不好打扰。”
苏灵沧噎了一下，有些无言以对，起身，“那我们先走了，照顾好师兄。”
挽月点头，“主人放心。”
晚风吹来，是暖和的。苏灵沧加快步伐朝春怡院走去，与白天不同，夜晚的春怡院热闹非凡，还有人在门口吆喝进店里。
苏灵沧刚到门口，当即摊开手心，虽说她没去过这地方，但在书中还是见过的，毓河去这里不太好。
“你变小，在我掌心里。”苏灵沧说，“我们两人进去太招眼了。”
苏毓河摇头，“保护阿沧。”
苏灵沧绷着脸，“人那么多，没事的，到时我会放你出来，你在棺材你好好感受好好闻这味道从哪传来。”
苏毓河再次扬起方才那笑容，“阿沧莫不是……”
苏灵沧猜到他要说什么，面不改色收手，“你不愿便算了。”迈步朝春怡院走。
“阿沧又吃味了。”苏毓河甜滋滋的笑了一下。
苏灵沧到门口，回过头一看，苏毓河这一笑，直让她脸庞迅速染红。
苏毓河是僵尸，脸庞没太大表情变化，最多从他眼中探出些什么。可常年不笑的毓河，一笑起来，可真好看。
苏灵沧如是想，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内心的慌乱，被两名女子左右环抱，拥进店里。
大堂灯光如昼，味道混杂，胭脂味，酒味，烟味，乱糟糟的。
可是细听，这店内果然传来一道若有若无的歌声，待人散尽后，确实会很滲人。
“阿沧，在三楼左角的里屋。”
苏毓河声音忽响，苏灵沧四处张望，见苏毓河竟变得与虫蚁那般，附在她肩头上。
苏灵沧心头有些高兴，但没表露出来，轻轻应声，“嗯。”说着，抬脚上楼。
“哎哎哎，客官，你这是要上哪儿啊？”老鸨忽然拉住她袖口，“咱们这楼，可不能乱上啊。”说着，朝她眨眼，示意苏灵沧掏银两。
苏灵沧自曝身份，低声说：“我找到那妖了。”
老鸨闻言，手一松，苏灵沧迅速迈脚冲上楼，老鸨唤上几个打手跟上他们。
三楼左角里屋，是一堵墙。
苏灵沧愣住了，问苏毓河：“怎么回事？”
“明明味道就在这里。”苏毓河刚说完，苏灵沧看见地上有块紫色丝巾。
她上前捡起丝巾，不得不说探心术有时还真很有用，若此时她有探心术在身，说不定就能通过这丝巾看见方才的情况。
老鸨气喘吁吁跟上他们，左看看右看看，愣住没看见妖，也没看见人，疑惑道：“让妖给溜走了？”
没有走，这琴音还在。
苏灵沧抽出软剑，清眸一扫四周。
有女人坐在男人腿上给人灌酒，有人在唱小曲，也有人在四处走动，撩拨别人。
若唱曲的人，和弹琴的人不是同一人呢？
说不定，那妖就混在这人群中呢？
就在那一瞬，苏灵沧与楼下的一紫杉女子对上眼，女子的瞳眸生得魅惑人心，就连身为女子的苏灵沧，竟然不受控制的颤了颤心弦。
苏灵沧使剑，运往女子，“缠住她！”
这道剑气凌厉，楼下宾客被吓得四处乱跑，小馆儿尖叫，混乱一片。
苏灵沧从楼上一跃，跳往女子。
女子身手敏捷的躲过软剑的攻击，“眼力不错啊，居然找出我。”她眼底燃起兴奋的火焰，勾起笑容，逼近苏灵沧，一脸探究，“有趣，雌雄同体？”
苏灵沧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可能是挽月的障眼法起效，那这妖的修为应该不低，不然怎么会说出雌雄同体这一说法。
苏灵沧手持软剑，“不好好在妖界待着，跑来这作乱，你要做甚？”
“我啊，待腻了呗。”女子说完，迅速撒粉，好在苏毓河时刻关注苏灵沧安危，攥紧她衣领往后退。
女子一愣，“你是驭尸者？”
苏毓河脸色沉沉站在苏灵沧跟前，那毒粉若是被灵沧吸入，恐怕性命不保。
女子看了他们半响，疑惑，“区区一个凡人，竟能驭如此级别的僵尸？”她挑起腰间蛇鞭，“不简单啊！”
苏灵沧推开苏毓河，只身与她对峙。
蛇鞭缠住苏灵沧的剑，苏灵沧摊手，软剑颇有灵性，自行卷绕蛇鞭，反倒牵制住它。
苏灵沧见状，挥掌朝她劈去。女子被迫松开蛇鞭，错愕道：“挽月剑？你是挽月的主人？”
她擅长使毒，武功不强，她被苏灵沧连连逼退，咬牙，再次使出毒粉。苏灵沧捂鼻避过，封掉她感官，目光冷冽的逼视她，“找死。”
女子被苏灵沧凌厉的攻势连连逼退，忍不住大呵：“红月，你莫不是等我被死了你才肯出手？！”
老鸨早已被她们这身手看得眼花缭乱，宝儿攥紧她衣角，“没想到我们店里竟有那么厉害的妖。”
老鸨揉揉眼睛，惊呼：“竟然不止一个人！”
苏灵沧身后一阵凌厉的飓风，她迅速往左一跃。
女子见状，挥毒针朝苏灵沧刺去。
苏毓河为救章瑜，本已旧伤复发，看那紫杉女子道行不高，便放心让苏灵沧去降服她，却未曾料到还有另一只妖。
苏毓河徒手捉住毒针，来不及抓住那攻势凌厉的妖人，眼见那掌就要劈到苏灵沧身上，怒吼：“阿沧！”
出于自我保护，那阵奇怪的力量乍然出现，苏灵沧瞳孔渐紫，脸庞如寒霜，站稳阵脚，施法硬生生接住她这一掌。
那被称作“红月”的人一袭绛红斗篷。
两掌相对，强大的掌力波及周边人，被震昏过去。斗篷被凌厉的风吹落，苏灵沧与她两目相对，瞳孔骤缩。
姣好熟悉的容颜，鼻翼褐痣，月牙眼，淡唇。
苏灵沧收掌，脑海混乱，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女人，蠕动嘴唇：“红绫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