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大声说:“冤有头,债有主!大家不要怕,此事与大家无关!我们都是有素质的人,讲理的,不会乱来!只是他——”用手指着那个年轻人,“他欠我们钱,得还!我们都是有素质的人。”
那个年轻走到刚才那个小伙子面前。年青人站在屋角落,一言不发,狠狠地盯着中年人。
“借了钱不还,想赖账么?”
“我已经还给你们了!”年轻人大声分辨道。
“但是不够,还差很多!”中年人说道:“我们都有素质的人,是讲说理的。欠债还钱!”
这时候燕十三旁边有人低声咕隆道:“那几个人是放债的,我见过的,利息高得吓死人。这年轻人估计是借了他们钱,真是妈妈的……”
又一个人说道:“那个年轻人是一个高中生,毕业没多久,在隔壁的电子厂上班,我认识的,工作还是我表姐介绍的,他老娘瘫痪在床,估计是借的医药费……”
“嘘,别吭声,当心……”
“怕个屁!”
四周鸦雀无声,大家避之犹恐不及,哪里敢则声。
年青人站在那里脸上充满了倔强。
“今天如果不还钱,你是走不脱的!”
这时,只见一个人慢慢吞吞地走过去。众人定睛一看,原来是燕十三。他走到中年人面前说道:“他欠你多少钱?”
“不多,1000块!”
四下议论纷纷。“”1000块钱就能把人逼成这样?”“我认识那个年轻人,……”但是没人站出来。
燕十三走到年青人面前,伸出手去,将之扶起来。沉吟了一下,问年青人:“你借了他多少钱?”
那三个人站着,冷冷地看着,一声不吭。一个操着手,一个冷冷地笑,一个撇撇嘴。
“两千元!”
“借了多久?”
“一周。”
“你走吧!”
年青人就快步走出门去消失在众人的目光中。
只听见一个声音说:“就这样就算了么?”
燕十三转过身去,看了他们一眼,那三个人像是被吓了一跳。
“既是你接下了这桩活,总得有所交代。”
“1000块,是吧!”
一个年轻人迎着燕十三的像针刺一般的目光:“是的。”
“明天这个时候,在这里来拿!”
年青人摇摇头,点燃一支烟抽起来。两个年轻人正要往前冲,另一个拦住了他们。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
“燕十三!”
年青人转身就走,另两个转身就走。
“留个电话,明天我来找你!”
那个年轻人忽然转过身来,目光锐利地看着燕十三:“好,我等你!”
黄金荣一边扣脚丫子,一边看着燕十三说道:“喝茶!”
燕十三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老树盘根。
沉默就是他的回答。
之后,燕十三沿着巷子朝坝子走去,坐在长凳子上抽烟。
“你要替那小子还钱?”常珊珊气鼓鼓地说道,好像是要她还钱一般。“你是傻?还是笨?”
燕十三没吭声,替陌生人还钱,这是哪跟哪?
“你有钱吗?”
“我没钱!”
“没钱还要替人家出头!你,你就等着挨揍吧!你就是个,就是个傻子!”常珊珊唠叨道:“你就是个典型的傻子!”
被常珊珊一顿数落,燕十三要没兴趣,站起来懒洋洋地王往宿舍走。穿过黑暗的走道,仿佛走道世界的另一端。他看见宿舍的门口站着一个人,正是刚才在茶馆被打的那个小伙子。他看起来很年轻,大约有二十来岁。
燕十三走到门口,年青人嗫嚅着说道:“呃——谢谢你!”声音很轻,像蚊子哼哼。
燕十三把他让进屋子,年青人咕咚灌了一肚子水。
后来燕十三才弄清楚,原来这个年青人叫陆一,父亲早逝,母亲瘫痪在床,自己在电子厂打工,一个月只有2000来块钱,给母亲治病都不够,生活困苦。因为母亲要手术需要一笔钱,实在没办法,只好咬牙向贷款公司借钱。这个民间贷款公司利息高得吓人,但是没办法,只有硬着头皮借。
后来自己四处借钱还上了本金,但是还差点1000块钱还不上,被借贷公司公司追讨,就出现了刚才的那一幕。
“不用担心,那笔钱我替你还!”
年轻人强忍住眼中的泪水,千恩万谢地去了。
第二天燕十三很早就起床了,给昨天那个讨债的年青人打电话,那个年青人告诉了他地址,又去银行取了钱揣在兜里,来到贷款公司。
穿过几条街道来到一个平房前面,们是打开的,燕十三迈步走进去。看见一个中年人正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仍旧带着帽子,看起来像是脑袋见不得人似的。
房间里还有一个年青人,正是昨天那小子。
燕十三走过去,将钱放在桌子上。
中年人看着那叠钱一动不动,说道:“先生,果真是一个信人!”
“请把他的借条还给我吧,”燕十三说道。
中年人招招手,年青人走到他面前。将借条递给燕十三,燕十三看了看借条,将借条撕碎扔进垃圾桶里,站起身来就走。
“燕十三,一个好名字。果然有古代侠义之风,肯不肯赏脸坐下来喝杯茶。”
“我跟你不熟!”
“相交十年,未必一见如故!”
燕十三坐下来。
中年就着桌上的茶具泡起茶来,茶烟轻轻飘浮,不一会儿屋子里面充满了茶香。中年人递过一杯茶来。
“鄙人刘进!”
燕十三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只是我不明白,我很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替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付清这笔账,我很不明白!”
燕十三没有说话。
刘进眼睁睁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答案来。但是燕十三的脸上没有答案,他很沉默。
许久之后,他才说:“他的母亲瘫痪在床!”
“但是这样的人很多。”
燕十三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没有回答,“他有母亲,而我连母亲也没有。他还只是个孩子!”
刘进眼睛看着窗外,手指节在桌子上敲打。“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坏人?”他的眼睛看起来像是有一团雾。
燕十三喝茶,茶很清香,沁人心脾。
这个世界上,对与错,好与坏,有时候实难分辨。
“我们也要生活,”刘进沉吟了一会儿,“也许是我们的生活方式不对,但我们要生活。”
然后燕十三看见了一叠钱,正是刚才他给的那一叠钱。刘进将那叠钱放在燕十三面前。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可惜她已经死了!”燕十三站在窗前看着窗外说道。
燕十三站起来走了出来。
青年人走过看着刘进,刘进明白他的意思。
“他是荣哥的人!”刘进头也不抬地说道。
荣哥的人是什么意思?
“荣哥就是黄金荣!”
“就是茶馆那个邋遢的老头子!那糟老头子子……”
“那糟老头子只是一个老头子而已,没什么了不起。”刘进淡淡地瞟了年轻人一眼。“他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特种兵,参加过越战,打过仗,负过伤,浑身上下起码有十处伤疤。”
“原来是个当兵的!”
“他是我的朋友,很好的朋友。就在昨天荣哥给我打过招呼了。他知道燕十三一定回来找我——”
“所以你就……”
“来,我给你讲个故事,这个故事是荣哥告诉我的!”
十几年前,那个时候燕十三还是一个黄毛小子,不过十六七岁,初中毕业之后,他本该去上高中,跟随舅舅在工地上打暑假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