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壁在剧烈动摇着，那鬼怪不同于霍温凝过往见到的一切。
霍温凝手里没灯，眼里却看得清晰，毕竟她眼睛本身就有妖异，就算在黑夜里也是一览无余。
但霍温凝就是不说，毕竟吴歌南有些时候不让点灯，要是被知道自己能夜视，眼睛被蒙上就少了很多好看的东西。
她此时难得没想这些，看着面前的鬼怪有些发愣。
血色的肉丝飞快的缠绕在鬼怪身上，森森白骨被包裹其中。
“它”在生长？
“噗呲”“噗呲”那具巨大的尸体像是蚯蚓一样从岩壁的裂缝里滑落。
具体形容的话，就是被剥了皮的人，因为体表没有脂肪，所以可以看见肌肉群和神经线的抽搐。
霍温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吴歌南。
她失去了视觉，而这河滩上阻碍太多，虽然这怪物还在生长，一时半刻也逃不远……
霍温凝是没什么斗志的人，一般情况下她都会选择能跑就跑。
人无完人，就像霍温凝不爱打没准备的仗，但很少人知道这姑娘见到没接触过的事物会感到恐惧……
一时半刻之间，霍温凝根本没法克服心中的不安，于是思绪全乱了，矛盾到来回踱步。
“凝儿。”吴歌南的一声唤醒了霍温凝，她抬起头看向吴歌南。
“是在怕吗？”她明明看不见也听不着，却向着前方张开双臂。
就像是知道霍温凝也会喜欢这个怀抱。
攻击方式是什么？弱点是什么？适合近战还是远程？采取什么样的战略能把自身优势最大化……
侍从还没走远，要是贸然出手被反击了，会不会被小瞧啊……
我手里就一把雁翎刀，若是被击断了，只能利用法宝和咒符，阵法……那样的话一旦被近身，就会处于很不利的一方吧……
焦虑，非常焦虑。
性格上的弱点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霍温凝，就好像她的心魔。
“怎样都无所谓的。”
“？”
吴歌南抱着这个迷茫的女人。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霍温凝的世界就被分为了两片。
“对”的事和“错”的事。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知道，家庭聚会的时候要穿红裙子。
只是因为她的“父亲”喜欢，而有一次她着急忙慌换了鹅黄色的衣服。
她站起来敬酒，“父亲”的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环顾四周，大片大片的红色很扎眼。
“祝伯伯……”
一瞬间，身旁的噪音大的可怕，有人突然大笑，有人挨着旁人的肩膀倒酒倒了一身。
霍温凝一时卡词，只好再说一遍“祝伯伯……”
“允瑕，你给伯伯敬个酒。”
男人筷子一放，打断了霍温凝的话。
“祝伯伯……”
“你还说些什么？没听到允瑕要说吗？”
大家都面面相觑，在场的都是家中的长辈亲戚，也不乏同龄人，他也不给霍温凝半点面子。
虽说大多数人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也有几个人心善，又是亲戚便劝着男人别凶她。
“我是她父亲，还没资格管她了？我就是揍她又怎么样？”
本来就僵着的局面，这下子更加火上浇油。
“你们这么喜欢她，你们来养她啊？你这样有本事立刻滚出这个家啊！”
他最后那句话是对着霍温凝吼的。
作为妹妹的霍允瑕立刻挡在了姐姐面前，然后被掀翻了碗筷，男人在所有人面前扇了她一巴掌。
“怎么？一个个的吃我的用我的，还摆出这么不服气的样子？”
男人再次扬起巴掌。
她抱着妹妹，一个劲儿地道歉忏悔。
从那以后，霍温凝每一次聚会都穿着红色的裙子，不知情的外人说这霍家的小姐都钟爱红裙子，像一只只漂亮蝴蝶。
殊不知这只是为了避免成为“出气筒”的变相讨好，或者说求饶。
原来就算不违反律令和道德，只是单纯因为喜欢而尝试做的事，也会是“错的”。
霍温凝的势力一步步壮大，她身边也有了不少可以“指点”她的人。
“您要笑。”
“可那人那么龌龊，明明是谈正事，却说我身体发育的如何……”霍温凝争辩道。
“开心就是开心，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凭什么要求我对所有人，甚至侮辱我的人都摆出笑脸？”
“那您见过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把情绪写在脸上么？您越想到高的地方，就越要学着做人……”
“学着成为那么虚伪的人吗？不悲不喜，表面一套，背面一套……为什么要把自己套进模具里，为什么我不能做我自己……”
“您的确不能。”女人俯下身，温柔地抚摸霍温凝的脸颊。
“记住，我们不需要霍温凝，你只需要变成天机霍家的家主。”
“您会是最完美的家主，对吗？”
对……吗？
完美什么的，不是所有人都会喜欢的吗？
霍温凝彻底心乱了，见那鬼怪嵌在洞壁的身体她也隐隐有了猜想。
如果说这洞壁是一层禁锢，那么这个鬼怪也是被镇压的妖物吗？
也就是说除了那只逃到镜中世界的，这万妖坑里还有另外一只被镇压的妖物？
霍温凝见识极广，自然是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但所谓“无知者无畏”，霍温凝这般动摇也是因为如此。
万妖坑有着种种规矩，条条规则，但是在镇压的时候往往是万分紧急的时刻，哪里顾得上这许多限制。
不过有一点，是底线，从祖先时就传下来的“万妖坑葬妖必为单，万不可成双，此为天理也为大忌。”
完全不能用常理度量的情况就出现在了霍温凝面前。
黑水遍地，污水横流，一旦触碰到就会腐皮蚀骨，这下攻也不是，逃也无门。
现在什么才是对的，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啊，又在犹豫了。吴歌南是最爱霍温凝的人，自然是心知肚明。
“本来事情就没有什么对错啊，凝儿你是大个傻瓜！”
“你总是在意其他人怎么想，那些人对你很重要吗？是你的爱人，父母还是什么吗？”
“我通通不允许你去想……你明明……要是能多看我一样就好了。”
“什么时候都很忙，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会出现。每次都会乞求你多陪我一会儿，我也听够了你说……抱歉，忽略你了啊。”
“却连下次一定陪陪你都不会说……”
“我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霍少主啊……明明是凝儿就好了，我最喜欢霍温凝了。”
吴歌南把脸埋进了霍温凝怀里，而霍温凝是毫无反应。
也对，她失去了以前的回忆，一定觉得我在无理取闹吧。
我啊……真是糟糕透了，为什么要把这些坏情绪一股脑倒给凝儿啊……
明明她就是一个习惯假笑的傻瓜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