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事我不想计较,就当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行善积德了,只愿六妹妹日后能安分守己,日后嫁了人便不能那般肆意自由了。”她摸了摸肚子,没瞧苏宁清,反瞥了一眼洛平川,神色暗淡。
洛平川尴尬一笑,握着苏玉婉的手顿时没那么有底气了。
既知苏玉婉不计较,其他人也都默声不提。
苏玉莲看着苏宁清,得意一笑,趁势要坐回原来的位置。
“此事不能就这么过去了。”苏宁清戳破苏莲玉的心思,稳稳坐着,主动提道。
苏玉婉眉头微皱,不解地看着苏宁清。
她已经不计较,还想如何?
苏宁清看了一眼紫烟方向,吩咐道:“将东西拿上来。”
紫烟闻言,赶紧将锦盒递到苏玉婉面前打开。
“我心中一直愧疚,因而这次四姐回来,特意挑选了一对红玉珊瑚鸳鸯对镯赔罪,还请四姐姐原谅。”她起身低头躬身道,态度诚恳谦卑。
苏玉莲不由地被惊道。
她接受了这桩事,低头认错了?
那件事明明……
她浑身一颤,警惕地看了看周围,见没人发现她的异样,死死盯着苏宁清。
苏玉婉也不由地一怔,看出那东西价值不凡。
她想尽快结束这繁文礼节众多的迎门,早日与二哥相见,拜拜爹爹的牌位。
扫了一眼身旁的贴身丫鬟珠儿,淡淡道:“多谢六妹。”
珠儿赶紧将锦盒接了过来。
洛平川见苏玉莲不计较什么,他也不便针对,别过脸去,不再正眼看苏宁清。
苏宁清嘴角勾起,趁苏玉莲不注意,接过苏玉莲手中的盥洗盂,直接将漱口的茶水饮下。
王氏大惊,直接站了起来,想要制止苏宁清已经来不及。
苏玉婉和洛平川相视一眼,愣在原处。
苏玉莲反应过来,惊讶万分。
苏宁清平日里只拘泥在安宁阁里,没见过什么大世面,对这餐桌之礼自是一窍不通,做这等丢人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她反应过来,不由地嗤笑一声。
苏老夫人看了一眼洛平川这个外府的人还在,脸上有些挂不住,气得训斥道:“平日里教你的都忘了?还不快将位置还给你五姐,苏府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六丫头自小就长在乡野,为人是粗鄙些,让小公爷见笑了。”她又强扯出一丝笑来。
苏宁清轻笑一声,道:“祖母说的对,我自小长在乡野,没得学会那些高门贵女的规矩,这才闹出笑话。”
“我不像五姐,生来便有锦衣玉食,寒嘘问暖。我从小受养父母打骂虐待,饿肚子是常有的事,运气好了,还能喝水充饥,运气不好便只能与猪争食。”她举起手里另一杯盥洗的水,苦涩道:“像这样的漱口茶水,对那时的我来说更是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东西。所以再见到,我还是忍不住去喝下它,不敢浪费一滴。否则,午夜梦回当年,我都要彻夜难眠。”
王氏听了,从未听过苏宁清诉说过过往生活,她泪落如雨,又心疼又愧疚,“是娘对不起你……这锦衣玉食的日子本来便是属于你的啊……”
大房李氏本想嘲笑苏宁清一番,听这么一说,忽得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苏玉莲嘴角抽动,恨恨地看着苏宁清。
这个死胖子又在这卖什么惨!
苏老夫人也坐不住了,拉长的脸立刻松弛,起身拉着苏宁清,“丫头,你是受委屈了,坐吧,今日这事不怪你。”
苏玉婉闻言,摸了摸小腹。
只知道乡野比不上苏府,却不知过的竟还是这畜牲一般的日子。
也难怪六妹性子那样偏激。
苏宁清见众人异样,按着规矩,一步步地为苏玉婉准备好盥洗的东西,摆手道:“四姐,请。”
说完又同样给苏老夫人准备了一番,举止大方得体,仿佛就是个自小养在高门的嫡小姐。
王氏不敢相信地盯着苏宁清,心底的石头落下又升,无法平静。
清儿何时学会了这些?
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母亲,清儿当年若是没被抱错,由您教导,也定像玉莲一般知书达礼。”王氏走过去,拉着苏宁清的手,不忿道:“是我心疼清儿错失了原本该有的生活,没有急着教她规矩,只叫她享受。可清儿这孩子为了不让自己丢苏府的人,为了不让您这个祖母日日为她生气,私下里认真努力,早将规矩学会,她是真心疼您这个亲祖母!”
苏老夫人被那“亲”字戳得生疼,想起当年因险些丢了孙女日夜难眠的时候。
那时候的眼泪、痛苦全给了这个亲孙女。
想到这里,她更是有些无地自容,后悔方才那样训斥苏宁清。
苏宁清轻拍了拍王氏的手,安抚道:“您不必自责,若没有您,我恐怕还过着牲畜一般的生活,谁又会在乎我原本这个苏家嫡女的身份。”
“我出身乡野,不像五姐一般有学识。所以那时听到五姐曾提道,我是麻雀变凤凰,而四姐嫁了人,则是凤凰变麻雀。”
“我那时不懂什么凤凰和麻雀,只知道变成我这样的人肯定是不好的。所以,为了不让四姐受与我一样的罪,我便昏了头想阻挠四姐嫁人。”她低下头,愧疚地拉着苏玉婉的手,“四姐,对不起。”
苏玉婉将苏宁清的手握得紧,抿唇看着苏玉莲。
是啊。
若非南平公府落魄,五妹怎舍得将嫁进候府的机会让给她?
那时夫君在边境,晚个两年与五妹成婚不妨事的。
苏玉莲脸色难看,指着苏宁清道:“六妹妹,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说过麻雀和凤凰!”
她那会儿巴不得与南平候府撇清关系,怎还有心思提起!
王氏怒气上头,瞪了一眼苏玉莲,“你不是常说你六妹妹粗鄙,什么都不懂吗?怎么现在又觉得你六妹能懂这麻雀和凤凰的隐喻来了?”
“若不是清儿,过那些畜牲不如日子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