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空气下沉着，只有调得很小的电视声还在播放着俏皮的广告。
季寒川看着这只抓得很小心，又很着急的手，瞬时眸底一凝。
他少见地有些惊讶。
……这个小女人是以为他要走吗？
这么想着，季寒川几不可见拢了一下眉心，眼神被刺痛了。
他缓缓掀起眼皮看向错愕当场的女人，发现自己真是错得彻底。
他居然觉得陶昕然足够坚强到只要不是相同的雨夜，投入工作后就能很快恢复。
他凭什么认为这道伤疤她能自愈？
就因为他陪在身边？
季寒川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厌恶，明明这只抓着他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啊，我不是有意的，你有事就去忙吧，我没关系……”
陶昕然对上季寒川深沉的视线，突然烧到一般松了手。
她紧张地解释着，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只是在大脑思考明白之前，身体已经先动了起来。
她扭过脸躲闪男人的目光，收回去的手似乎无处安放，只能左手抓右手来缓解自己内心的不安。
那些被她暂时遗忘在脑后的恐惧在这一刻重新围堵了上来，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不想被看出来。
可身体和理智似乎被无情地分割开了，陶昕然很紧张。
她确实以为季寒川要回隔壁，既然她看着没事了，也希望对方认为她没事，这个男人就没理由一直守着她吧？
陶昕然低下头，乱糟糟地想着。
她的思绪比任何时候都
要混乱，紧张不安和恐惧，与她想故作坚强的心理对抗着。
她似乎还没准备好自己一个人面对黑夜，可那句“留下来陪我”……
……她说不出口。
陶昕然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在动荡不安的心跳声中，想二次表明自己没事了。
“我……”
“知道了，等你睡觉我就走。”
却在这个时候，季寒川转过身来，陡然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
他猜得到这个小女人想说什么，自己分明这么害怕了，居然还在为他考虑。
他深深看进她的眼里，突然往楼梯口的方向抬下巴，轻描淡写地说道。
“自己选的床，不睡多可惜。”
陶昕然听得微微一愣，一时忘记原本要说什么。
她微微张着小口，唇瓣幅度很小地动了动，愣是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季寒川都看在眼里，眸底微微一动，不由分说靠近她。
微垂的眸光扫过她似乎更明显了的锁骨窝，心下骤然一沉。
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他到底保护了个什么？
心脏感觉到了难言的刺痛，他此时想把这个女人狠狠拥进怀里。
可他又有些迟疑，眼前的陶昕然睁着透亮的双眼，没有分毫的躲闪。
她迎着他的视线，看着他一点点贴近，在他轻轻牵起她的手时，本能瑟缩了一下，但也没有挣开。
“上楼吧。”
季寒川有些无奈了，只拉起她的手背很轻地在唇边摩挲了一下，低声说道。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扫过陶昕然因为
紧张而有些泛白的唇瓣，竭力克制着自己。
在这样的夜里，他不忍心也舍不得，怕碰碎了她。
陶昕然似乎对于这种程度的触碰，并不抵触。
她只微微颤了下长睫毛，便稍稍收紧相握的手。
没有应答，但也反常地没有赶人走。
如果是以往，这会儿她该红着一张脸把季寒川推出去了。
至少会说一句反驳的话。
她越是一句话不说，就越暴露她是真的害怕，无言的沉默已经诉说了太多。
季寒川见她一声不吭，沉眸再次握了握她的手。
他只是引导，毕竟楼上更舒服，但如果陶昕然想继续在客厅睡，他同样会陪着她。
结果，陶昕然真的跟着他乖乖去了房间。
“你睡吧，我不走。”
守在床边，季寒川此刻的心疼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他面前的这个小女人和之前不太一样，他虽然发现了，但远比他估计的程度更深。
两人的手还拉着，陶昕然默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点了点头便闭上了眼睛。
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下来，想睡着。
只要再次睁眼是天明，就没什么好后怕的。
也许是想证明自己没那么脆弱，她才选择了上楼。
可一闭上眼睛，铺天盖地的黑暗袭来，她还是有些紧张。
陶昕然只躺了一小会儿，就下意识抓紧了季寒川的手。
她的耳边，仿佛还可以听见若隐若现的雨声。
以前只是一些破碎的片段，可一旦有了具现化的人可以代入，
后续所带来的伤害简直难以估量。
夜灯下并不那么平和的小脸微微绷紧着，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
季寒川一瞬不瞬地看着，明灭不定的眸光陷入眼底。
他双掌合握住陶昕然的手，拇指下意识地轻轻在她微凉的手背上打圈。
像是无声在告诉她，他就在她身边。
可能是这个小动作真的起了作用，不久后，陶昕然的呼吸终于逐渐变得平稳。
秋天的夜，开始变得很长，静夜如水。
陶昕然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但她这一觉，并没有一夜到天明。
中途醒转的时候，她本能用手抓了一下。
可这一下，她抓空了。
心下咯噔一声，她立刻睁开眼睛，从床上猛弹起来。
没来由失速的心跳疯狂擂动着，陶昕然有些不安地去看之前季寒川所在的那个位置。
没有人。
……回去了吗？
她清澈的眸眼瞬时暗淡了下来，莫名有些失落。
但没来得及完全适应小夜灯昏黄的光线，她就被本能驱使着一股脑爬下床，唯一的念头就是先把大灯打开。
她需要看到每个角落都被照得明亮，确认不会有奇怪的影子才能安心。
而就在她赤脚踩在柔软地毯上的瞬间，前方忽然响起一个很轻的开门声。
陶昕然马上抬头，下意识敛住呼吸。
边柜投射的大片阴影都落在那面墙上，她眼里却似乎只能看清藏在后面的那双深瞳。
她微微一顿，愣在原地。
“怎么了？”
阴
影处的人走出来，低声问了一句。
季寒川从洗手间的方向走出来，并没有离开。
他看到陶昕然状态有些怪异地站在床边，眸底微微一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