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年节还有两天,距离登基大典仅有一日。
整个王城家家户户挂起了辟邪的桃木,街道上也有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年节是一年的开始,也是劳作一年的结束,是个极为重要的节日,所以百姓都很重视,大户人家会请人前去门前击鼓作乐,普通百姓便会纷纷围着,比较着哪家的排场大,乐曲好听...
就连那些流落异地他乡的难民们,也会在这个节日收到好心的富人的慈悲,以帮助他们度过欢乐的新年,也为自己积福。
周府便是在举办这些活动,付七言主动请缨前去帮忙,这几日她虽辛苦也快乐着,有公事的时候会等事情忙完再去,结束的时候每每都到深夜。
虽说年节是个休憩的日子,但王城的许多人却是比平时还忙碌。
比如此时此刻的付七言和周川都在进进出出,一会儿棉衣不够,一会儿难民太多,秩序太乱。
不过好在调了一些北七军过来看着,那些百姓一看都是些带刀带剑的将士,也不敢哄抢作乱,老老实实的排起长长的队伍。
“周将军,你这大手笔啊,想不到周家家底还挺厚实。”安达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难民,边忙活边打趣道。
周川被公然调侃,本就热的脸色更加通红,“嘿,咱周府好歹也是世家,一点粮食还是拿的出来的,再说,你们大人也搭了不少钱财,想必是连嫁妆都拿出来了。”
付七言听得真切,原本没什么,听到“嫁妆”两个字,莫名的一阵心慌,尴尬的咳了几声,斥道:“快忙活!别乱说!”
两人见她娇羞懊恼的模样,不再乱开玩笑,安达识趣的走远了些,继续忙活手头的事情。
倒是周川凑过来,忍不住低声问道:“我知道你因为那茶叶的事心里埋怨我,我一直想跟你道个歉。”
“我又没怪你。”付七言轻松的语气道,她心里一直也没有牵扯到周川,知道他也是奉命行事,她只是觉得此事齐政未免有些刻薄和决绝。
所以她有两日没进宫了,他也破天荒的没有让人寻自己。
“七大人。”一阵轻唤声叫醒了愣愣出神的付七言,她慌忙回神,见竟是面前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在呼唤她。
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拿着手里的馒头愣了半天,排队的人还都饿着肚子,等的太久了,忍不住叫了她一声。
眼前的男子面色黝黑,因为风尘仆仆也看不清模样,只有一双明亮的眸子炯炯有神,他看付七言的时候显然是万分激动,手里端着一只破落的碗,不停的颤抖...
他居然认得自己?
付七言将他上下大打量了一遍,眼前的人越来越清晰,她兴奋的叫出声,“是你!石小六
!”
男子被她认了出来,激动的热泪盈眶,他们的动静吸引了其他人的目光,付七言赶紧将手上的活计交给别人,又将石小六带到一旁。
一个大男人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狼吞虎咽的将食物卷入腹中,看起来真是饿了许久。
付七言就默默的守在一边,见他这落魄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一丝伤怀。
待男子吃了五个大馒头之后,终于用脏兮兮的衣袖抹抹嘴,嘟哝道:“能在这里见到你真好,你变了模样,我差些没认出来。”
“是吗?”付七言笑了笑,关心的问道:“你不是升了职吗?怎么又成了难民。”
说到这,石小六的眼神黯淡下来,这才更咽道:“爹死了,曹豹要杀我,是我偷逃出来,无处可去,只得跟着难民逃到了这里。”
“他为何要杀你?”付七言隐隐觉得这事蹊跷,同自己脱不了干系,再三追问石小六才说了实话。
原来是有人偷偷将他和付七言的关系报给了曹豹,还造谣他收了大齐的银子,做了间人,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个恶人!”付七言不会骂人,气恼了半天咬牙切齿的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她先将他交给了安达安顿了下来,准备后期再同齐政谈起此事,替他求个一官半职,石小六是个老实人,做事也机灵勤快,是个不错的帮手。
每日忙忙碌碌着,不知不觉,除夕已到,这日是新王的登基大典,格外隆重,满朝文武,连新选拔晋升的官员也要衣着华服前去拜礼。
成王府如今只剩下了时老太和付七言,还有一群平日服侍惯了的婢女小奴,赵夫人前几日被接入了王宫,享受他儿子带来的荣华富贵。
付七言则以身份不便为由执意留在了成王府,如今这府中她成了唯一的主人,可是又空落落的难过。
少了许多人...
这门上的牌匾至今仍旧是成王府,仍旧不是她的府邸...
香儿和小月替她更换上一身前几日齐政为她打造的紫红锦衣,上面用金线绣边,再戴上金冠,有种母仪天下的风范,在香儿的惊呼中,付七言才从失神中清醒过来,忙去看镜子。
看到自己雍容华贵的姿态,不禁愣住。
“当初殿下...哦,不。”小月忙长嘴,改道:“是大王,像是为王后娘娘准备的。”
小月这丫头,以前总是唯唯诺诺,后来在付七言的调教下活泼了许多,如今同她最为亲近,许多时候也是口无遮拦,付七言也不斥责。
今日这番话,她听到不由的脸色一红,斥道:“胡说什么!”
小月见她生气,忙止了声,又看见香儿责备的眼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禁眼泪汪汪,委屈起来。
她心底觉得自己没错,这一路走来,早就认定了付七言女主人的地位,他们俩原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金童玉女,成婚也是早晚的事,连凤袍都准备好了,怎么还不让人说?
“去拿我那身绛红色的袍子,将这个换下来。”付七言见自己吓到了小月,忙缓和一些,柔声道:“今日这场合,不能失了君臣礼数。”
小月抹抹眼泪应了一声,迈着细碎的步子快步出了门。
待安静下来之后,付七言面对镜子叹息着,瞥了一眼正在忙活帮她拆头饰的香儿道:“将这衣服封起来,以后万不可再提王后之事。”
香儿虽说狐疑又心疼,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