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七六年的农历新年还有三天,老宋和孟玉裁被送来了瑶水村生产队。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两位中年军官和一个司机。
好几年没有见过父母的宋悦,面对突然从天而降的二人,整个人都木愣愣的。
父亲的头发白了大半,几年前的旧军装挂在他身上恍恍荡荡的,只勉强能找到些记忆中高大威严的影子。
母亲外貌上的蜕变并不明显,但是人黑了也瘦了。
“你这孩子瞅什么呢?还不快过来!”孟玉裁站在原地张开双臂,“是不是嫌你妈老了,不漂亮了?”
宋悦如梦初醒,乳燕投林般扑了过去,哽咽着说:“没有,我妈永远年轻漂亮,貌美如花!”
“就你嘴甜!”孟玉裁也鼻子发酸,强忍着不让眼泪落下来。
他们两口子早就商量好了,今天是归队的好日子,又恰逢春节,他们只许说好话行好事,不许在儿女跟前哭哭啼啼的。
母女俩抱在一起抹眼泪,项小羽让已经看傻眼的小哥俩进屋去,自己走到院门口,激动地招呼:“爸,你们是什么时候出发的?怎么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呢!我们好去接您跟我妈呀!哎呀,这么大的喜事宋恂还不知道呢!”
“跟你们说了也是让大家白操心,这样见面不是更好嘛。”宋成钧笑。
半个月前农场就收到了让他们归队的通知,严主任还主动询问过他们,是否要跟家属打声招呼。
不过,他这辈子谨慎惯了,只要没有正式踏出农场的大门就不算被解放。
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事情出了变故,又让孩子们白白空欢喜一场。
所以他们每天在农场里数着指头过日子,愣是将这个消息瞒了半个月。
项小羽挨到老宋身边,背对着外面的几人低声问:“爸,您跟我妈这是彻底没事了吧?以后不回去了吧?”
这件事太突然了,没给她丝毫的缓冲时间,她心里还有点打鼓,担心她公婆这件事还会有反复。
老宋也配合地小声回:“以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跟你妈暂时没事了。”
风向一天一变,他也无法轻易下结论。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项小羽蓦然笑开,“我去大队部给宋恂打个电话,让他赶紧从县里回来!”
老宋阻拦道:“不用打电话,别影响他的工作。”
“那,你们……”项小羽为难地看向他身后的几位随行人员,“您不是要归队嘛……”
车和人都在门口等着呢,一看就是急着离开的。
老宋笑问:“我跟你妈要是留下跟你们一起过年的话,不打扰你们吧?”
“打扰什么呀!简直求之不得呢!”项小羽面上的笑明晰又恳切,欢喜道,“小宋哥早就盼着一家团圆的日子啦!你们要是能留下过年,那可太好了!”
老宋点点头,回头对两个中年军官说:“你们都听到了吧?儿子儿媳妇都想让我们在这边过年呢!”
“首长,军区那边交代得急,您看……”
“我还没归队呢,还是叫我老宋吧。”老宋背着手说,“你就跟他们说,宋大炮要跟儿孙一起过年,等我回去以后再跟组织报到。”
与几人约定好大年初一返程的时间,老宋便客气地将几人送走了。
进了堂屋,瞧见扒在门口看热闹的两个小孙子,孟玉裁倏地反应过来,她刚才还答应要带孩子去坐小汽车呢。
可是,车已经被老头子打发走了……
她只好若无其事地抱起其中一个小不点问:“你是吉安还是延安呀?认识奶奶不?”
吉安对她的认知还停留在“这个阿姨是拍花子的”,被她抱起来以后就着急地想要挣脱,伸出双手找妈妈。
“妈妈,拍花子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项小羽好笑道:“这是奶奶,不是拍花子的,赶紧叫人!”
吉安眼里含了一汪泪,盯着奶奶瞅了瞅,抿着嘴不开口。
“咱们吉安延安可真聪明!”孟玉裁给他擦了擦眼泪,又在他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说,“这么小就知道拍花子啦?那奶奶就放心了,咱们吉安延安丢不了!”
项小羽赶紧跟婆婆解释:“这事也怪我们矫枉过正了。前段时间县制衣厂的家属院里差点丢了孩子,那孩子跟他们差不多大,被人贩子抱进自行车后座的儿童座椅里,伪装成接送孩子的样子。要不是家属院门卫的眼睛尖,那孩子就真被拍花子的带走了。”
“我跟他爸听说了以后就有点担心,延安是个自来熟,谁跟他说话给他吃的,他都接受。我们怕他被人拐了,最近就一直反复交代这俩孩子,要是有陌生人给吃的,或者要带他们上车,就是拍花子的,让他们只管喊……”
喊错了也不怕,大不了她给人赔礼道歉。
“好好好,吉安记得还挺清楚的!”孟玉裁坐在堂屋的凳子上,极有耐心地哄着两个小孙子说话。
这俩小子刚开始还有点矜持,不让抱也不跟她讲话,在她使出浑身解数,给他们唱了一首歌谣后,终于引得小哥俩开口喊了一声奶奶。
喜得孟玉裁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老宋也不甘示弱,掏出在农场时编好的两只草蚱蜢,逗着他们玩。
吉安延安虽然年岁小,但毕竟是男孩子,天生就对这类事物感兴趣,爷三个很快就围着蚱蜢玩到了一起。
项小羽见状不由在心中感叹,这年头爷爷奶奶也不好当了,没点才艺都哄不住孙子。
宋恂的院子在村口,所以老宋两口子进村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轰动。
但他们闹出的动静不小,附近的几户邻居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傍晚时分,苗玉兰匆匆推开自家院门。
见到坐在门口编筐子的项英雄,就匆忙喊道:“老头子,你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出大事了!”
“嗯,说吧。”
“小宋他父母被解放了,刚被一辆吉普车送过来!”苗玉兰一拍大腿欢喜道,“谁能想到他们还有被解放的一天呢!我就说嘛,小宋那么好的孩子,父母肯定也差不了的。你看现在组织查清楚以后,不就还了他们一个公道嘛。”
“呵呵。不是当初怕小宋拖累你闺女的时候了?”
“吉安和延安都那么大了,你还提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作甚!”苗玉兰白他一眼说,“快别弄了,赶紧洗澡去,换件体面点的衣裳,咱们去跟亲家碰个面!”
说完就忙忙叨叨地往屋里走,“穿过年新做的那身,精神!”
“别忙了。”项英雄拉住她说,“过几天小鸿对象上门的时候我再穿新的。”
苗玉兰这才停下动作认真打量他的脸色,反应过来问:“你早就知道小宋父母被解放的事了?”
“嗯,那么大的动静能不知道么。”
“那你是啥意思,不去看看呀?”
“咱们是女方,亲家头一回见面,哪有让女方父母先上门的道理!”项英雄闷声说。
苗玉兰无语道:“你这老头子咋这么小心眼呢!人家小宋父母被恢复原职是多大的喜事呀!你这会儿矫情什么!再说咱也不是头一回见面呀,前几年去省城的时候不是见过小宋他娘嘛。”
“亲家见面又不单是亲家母见面,咱们还没见过小宋他爹呢。”项英雄蹙眉说,“人家复职以后又是从前的大官了,咱可不能太上赶着了,好像要巴结人家似的。”
苗玉兰被他说得也有些迟疑了,不过只犹豫几秒她便回过味来说:“你不去我去!小宋还在县里上班呢,就小毛带着孩子在家,现在还不定忙成什么样呢!我又不求他家啥事,有什么可巴结的!这就是亲家之间的走动。”
有事找女婿,比找他爹娘管用。
“你说咱们要不要提一下,除夕那天,干脆两家人一起过得了!”
“最好不要,你又不只宋家这一门亲家。”项英雄嗤笑,“你咋不跟雪梅的娘家一起过年呢?”
“嘿,你这老头子非得找茬是不?小宋家这不是特殊情况嘛。”
“小毛早说过了,今年宋恂的弟妹跟他们一起过年,年三十的时候就不过来了。怎么人家爹妈一被解放,你就嚷嚷着要两家一起过年?还说你不是想巴结人家!”
苗玉兰:“……”
她是有红袖箍的人,不跟这死老头子一般见识。
宋家这边,孟玉裁也在跟匆忙赶回家的儿子商量,去拜访他老丈人的事。
“咱家这些年没少得小羽家的帮衬,人家项队长不但要帮衬你,还得帮忙照顾你弟弟妹妹。”孟玉裁给怀里的延安擦擦嘴上的奶油说,“我们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得赶紧上门去拜访一下,跟人家道声谢。”
“那我准备点谢礼,咱们明天就去吧。”宋恂对刚从养猪场回来的宋恒说,“你先把猪肉放下,帮我把外面三轮车上的东西搬进来。”
“你那三轮车上装了些什么呀,怎么那么多东西?”宋恒嘟哝。
“有我们单位发的年货,还有送给各家亲戚的年礼。”
孟玉裁往院子里望了一眼,见老头子不在,便小声跟儿女说:“我们原本没打算在这里多呆的。按照通知上写的,春节过后才会让我们从农场离开。到时候我们直接回省城恢复原职上班就好了。不承想,我们年前就被放了出来,要是回省城过年,免不了会遇上许多麻烦。”
宋恂夫妻俩对视一眼,没作声。
“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你爸心里难受。你说回了省城以后,跟宋恺那边怎么相处?要说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吧,那是他从小宠到大的亲儿子。可是让他轻易地重新恢复关系吧,他心里又别别愣愣的。我们要是就这样回去了,让不让他们登门一起过年?”
宋悦哼道:“换做是我,才不搭理他呢。”孟玉裁揉着延安的小手手继续说:“这次突然回来,很多事情千头万绪,说实话,我们俩现在也是两眼一抹黑。以这样的状态回省城,难保不会说错话做错事。为了避免那老东西作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决定,最好还是先不要见面了。”
别说老宋这个亲爹了,连孟玉裁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在农场这些年,也不是全然无人问津的,陆续收到过一些包裹和信件。
收到最多的是宋恂两口子寄来的,宋恒宋悦,以及她娘家的亲戚也会往农场寄送。
他们甚至还收到过老宋那两个侄子寄来的信件和包裹,然而宋恺那小子却一点动静也没有过。
说断绝关系,就彻底断了。
宋恂没对宋恺的事发表意见,清官难断家务事。
宋恺虽然没跟老宋联系,也没怎么管过两个弟妹,但是这两年跟他走动过几次。
偶尔来海浦市的军工厂出差时,也会到他这里坐坐。
他大哥是个聪明人,即便跟父母断了,也没跟兄弟断。哪怕老宋那边一直不松口,只要他还保持着跟兄弟的来往,总有跟亲爹重归于好的一天。
何况老宋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爹,过了最初这阵子,再有孙子孙女在其中斡旋,修复关系是迟早的事。
宋恂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跟小恒小悦都在这里呢,你的两个大孙子也在这边,你不来瑶水村还能去哪?再有两天就过年了,你俩回了省城以后冷锅冷灶的,有什么意思?甭管我爸想去哪,你来瑶水村就对了。”
“对呀,我都陪他在农场呆了那么长时间了,以后我想去哪就去哪,由我自己说了算!”孟玉裁又重新欢喜起来,拉起延安的小爪爪咬了一口,把延安吓得老实地缩在奶奶怀里一动不敢动。
等到收回手,确认过自己的爪爪完好无损,他才重新乐呵起来。
又絮絮叨叨地跟奶奶说起他们在托儿所里,与小胖子京京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他虽然开口早,但是说话没有吉安利索,经常是两个字两个字往外蹦,还带着点小朋友的口水音,要不是有宋恂这个亲爹给他当翻译,孟玉裁根本就听不懂。
项小羽在儿子脸上掐了一把说:“这么丁点大的娃,还得给你配个翻译,你这已经是外宾待遇了!”
惹得众人一阵笑。
提起外宾,孟玉裁赶紧问宋恂:“儿子,你在外事办的工作怎么样?”
“还行,冬天没什么外宾过来,外事办的工作也相对轻松一些,我最近的工作重心都在县委办那边。”
孟玉裁瞅一眼儿子和媳妇,迟疑片刻说:“当初你爸让你来农村只是权宜之计,按理说,我跟你爸没事了,应该想办法把你们调回省城去。尤其是小羽,这些年没少跟着你吃苦……”
项小羽:“……”
婆婆觉得她受苦了,但她自己还觉得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的。
“小羽的这个工作,要是能去省城找个更好的平台,肯定会有更大的发展。”孟玉裁叹口气说,“我跟你爸虽然出来了,但之后会不会再重新回去,谁也说不准。我这会儿要是插手你们的工作安排,以后一旦出事,又得让你们跟着受牵连。”
几年的农场生活,没对她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在精神层面上,孟玉裁觉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等到那老东西正式退休,她才能正经放下心来。
不过,等他退休以后,儿子媳妇就更指望不上他什么了。
“妈,我们现在过得挺好的,你就别为我们操心了。”项小羽笑道,“我这段时间学习高中课本呢,宋恂说到时候要是台里有工农兵大学生的推荐名额,就让我去争取一下。”
他们原来最大的担心就是政审问题,随着宋恂父母的复职,这个问题也迎刃而解了。
孟玉裁赞同道:“年轻人就得多读书!要是真的拿到了推荐名额,你就放心去上学。这两个孩子我帮你们带着。”
娘几个围在一起说着体己话,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孟玉裁才想起来问:“老宋干嘛去了?怎么还没回来?”
“他带着吉安去海边遛弯了。”宋恂往饭桌上端盘子,“没事,就在村子里,丢不了。”
他瞄一眼墙上的挂钟说:“咱们先吃饭,你不是想明天去小羽家会亲家嘛。吃完了饭,我骑车送你们去公社的公共浴池好好洗个澡,明天清清爽爽地见面!”
孟玉裁满意点头。
她是个体面人,让她这样灰头土脸地去见亲家,她心里还挺别扭的。
“行,那一会儿把吉安和延安也带上,天气这么冷,可不能让他们在家洗澡,我带着他们到浴池洗去。”想到能给两个小孙子洗澡,孟玉裁不禁跃跃欲试。
“妈,你这俩孙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娃娃。他俩现在已经能记事了,尤其是吉安,总是模仿大人说话。”宋恂摇头说,“你可千万别带他们进女士澡堂子……”
孟玉裁不以为意地笑笑,这么丁点的小孩子啥也不懂。
“你就够聪明了吧?你在他们这么大的时候,也被我带去过澡堂子,但你现在有印象吗?”
宋恂:“……”
一家人又等了大半天也不见老宋和吉安回来吃饭,宋恂哥俩在村子里找了两遍,愣是不见人影。
“这老东西跑到哪儿去了?不会是想不开跳海了吧……”
宋恂:“……”
那么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现在跳什么海?
正焦急间,外面的院门被人推开了。
项远航半拖半扶着老宋进门,身后项远洋的怀里还趴着呼呼大睡的吉安。
“哥,咋回事,怎么是你俩把人送回来的?”项小羽问大哥。
项远航爽朗笑道:“哈哈,没事,亲家叔带着吉安去家里找咱爹喝酒了。结果这俩人都喝高了,咱爹也在家躺着呢!”
宋家人:“……”
不是说明天正式会亲家嘛,你今天带着孙子跑去亲家家里又吃又喝的,是想干嘛呀?
项小羽将吉安抱过来,问:“这孩子怎么睡得这么沉呢?”
平时要是听到这么大的动静,早就醒了。
项远洋一言难尽地瞥了老宋一眼,嘀咕道:“快别提了,你儿子被他亲爷爷和亲姥爷一人喂了一口酒。”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喝酒呢?”孟玉裁闻言彻底暴躁了。
“不多不多,”项远洋赶紧解释,“只拿筷子沾了一点点。”
一群人将老宋扶进屋里躺好,又是盖被子,又是灌醒酒汤,折腾了好半晌。
送走项家的两个儿子后,孟玉裁将儿女们也劝出去吃饭了,自己关上门返回床边。
“行啦,人都走了,还装什么装!”伸手在他腿上拍了一下。
宋成钧的眼珠子动了动,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在屋里快速睃巡一圈,确定果真只剩他们两口子了,才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你又搞什么名堂?”孟玉裁站在床边抱臂盘问。
宋成钧嘿嘿一乐说:“人家小项都喝倒了,我要是直挺挺地走出来,不利于双方团结!”
“我问的不是这个!”孟玉裁压低声音说,“咱们不是说好了嘛,收拾利索以后,明天一起去小羽家串门,跟亲家正式见面。你今天办的这是什么事呀?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偷摸跑到亲家家里去了,你看你这一身埋汰的,多长时间没正经洗澡啦?都有味儿了!”
宋成钧抬起手臂闻了闻,觉得味道还行,便不甚在意地说:“咱们本来就是刚从农场出来的,穷讲究什么呀!小项是他们生产队的大队长,咱俩来到瑶水村这么大的事,他能不知道吗?”
“你什么意思?”
“知道了,却没来跟咱们见面,你说是因为啥?”宋成钧端起床头的茶缸喝了一口,转而问,“人家帮咱们照顾了儿子,又照顾孙子,你来了人家的地头上一天了,却一点表示都没有,像话嘛?”
“咱们不是明天去嘛,你看咱俩这灰头土脸的样子怎么会亲家呀!”孟玉裁还是觉得他这样太草率了,显得不够郑重。
“要是会见宋恺的岳家,你泡个温泉再化个妆,我都懒得管你。但是宋恂的这个岳家是什么情况咱们都清楚。你捯饬得跟个大领导似的去家里串门,你打算让人家怎么招待你?”
“咱俩都造成这副德行了,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再捯饬也不像大领导。”孟玉裁心里认可了他的话,嘴上却不服气,“再说,你要是想去串门,不会提前跟我说一声呀?哪有空手上门做客的?”
“我没空手,在代销点打了三斤麸子酒呢。”宋成钧记起下午的事,又赶紧叮嘱,“回头你让儿子去代销点帮我把酒钱还了,我兜里没钱,把酒钱记在他的账上了。”
“……”孟玉裁恨铁不成钢地点点他,“你可真行!人家给你照顾儿子又照顾孙子,然后你就带着三斤麸子酒上门道谢!”
她都觉得寒碜,丢不起这个人!
“我儿子是他女婿,我孙子是他外孙子,弄得那么见外,以后这个亲家还怎么处?”宋成钧喝完水重新躺回床上说,“除非给人家一座金山,否则哪怕你备上一车礼品,跟我这三斤白酒的效果也是一样的,怎么都还不清这份人情。以后日子还长着呢,慢慢还吧……”
“你怎么又躺回去了?都等着你吃饭呢!”孟玉裁伸手拉他。
“你们吃吧,我先休息了。”宋成钧翻个身说,“我跟小项约好了,明天早上还要一起出海打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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