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总觉得今日晚食的气氛不太对。宛宁与徐见深也就罢了,二人本就很少在吃饭的时候过多交谈。魏寂一向是氛围组的,竟罕见的保持沉默。
她用了最后一口,停下手,放下筷子,敲了敲桌子,道:“魏寂,你来一下。”
魏寂愣了一下,很快跟着老师的步伐走了出去。
“说吧,怎么回事?”
魏寂完完整整的将今日之事说了出来,一边说一边脑子高速飞转,思考解决方案,因为老师往往都会问他想到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高兴?”陆令并没有问关于民生的事,其实会有这样的结果陆令早就想到了,并非是因为陆令多高明,毕竟她知道高于这个文明千年的历史会犯的错误。但她任由错误发生,就是想知道她们何时能发现,并且做出修正。
魏寂沉默了。他已经思考了妇人所提之事的解决方案,可他没有想到陆令会问他为什么不高兴。他抿唇,半响也没说出话来。
此时暮色已经散去,银色的犹如秋霜一般洒落在大地上,也落在少年的头上。
陆令并不着急,耐心地等着。在那短短的两分钟里,魏寂想了许多。
他很早就见过沈月来,在一次又一次的宫宴上。他的友人们都会把目光投给另外一位女子,女子容颜极好,说起话来温声细语,如沐春风。只有他看向了沈月来。
大约是他年幼经历又早慧有关,温柔的女子他怎么看都觉得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温柔软弱都是假象。沈月来,大方张扬,明媚得体,那才是最让他动心的。
动心?魏寂在心里问了问自己。
“我就是有些失望吧。”当你远远看见一个人时,当你对一道光动心时,你就会亲手织造世间最华丽的袍子,罩在他的身上。而这人向你走来,脱下这身华美的袍子,露出来的本来的面目,往往都是令人失望的。
陆令大概明白了。她虽然有助人情节,也没打算在这种事情上插手。
“那你说,那位妇人所说如何解决才好?”
魏寂正欲开口,陆令摆了摆手,道:“你写成公文交给宛宁吧,她是离城城主,我不是。”
陆宛宁看到魏寂写的文书时,正在见沈月来。治城之法,都是当日徐见深安排下去的,也算是面面俱到,体恤百姓了。所以,当沈月来提出城中流民未曾减少过,她还是愣了许久。
她是想不通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案桌前,女子打开了折子,内容与沈月来所提大径相同,不过还附上了解决办法。
她粗略一看,问向沈月来:“你说,以后都让女子出来领粮如何?大部分家庭中,男人都是劳动力,那每个劳动力都出来排队领救济粮了,谁还有工夫干活呢?”她越说越觉得可行,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她在离城太久了,可她想要的又不仅仅是一个离城而已,能早日解决离城之事,她才能放心的拿下下一个城。
“可,那位妇人的顾虑也不无道理,安全问题。我们在离城,确实没这么多人。而且,离城因为战争,百废待兴,商铺大多闭市不开,根本没有这么多活计。”沈月来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这是一个不好的死循环。城民手中没有钱,商铺就开不了,商铺闭市,就有大批的人没有伙计,这批人还是没有钱。”
陆宛宁按了按头,下了逐客令,“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等第二日天还未亮,宛宁便匆匆出了书房,刚一推门,便见了徐见深,他手上端了一个瓷碗。
“我给你煮了一碗甜汤。”
陆宛宁一晚上没睡,她看了看天色,也仔细端详着面前的人。
徐见深许是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伸手递了一下,陆宛宁接过,也不多讲究,一饮而尽。
“你昨天也没睡?”她问道。
“嗯,睡不着。”
其实徐见深见陆宛宁书房里燃了一整晚的烛光,便在院子门口守着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做有什么意义在,大概就是…等她出来的时候能送上一碗甜汤吧。
也不知陆宛宁信没有,她将瓷碗还给徐见深,说:“我还有事见阿娘,你也回去睡吧。”便快步离去了。
徐见深端着碗在原地站了会儿,也不知在想什么。
陆宛宁到了阿娘的院子里,遇到了魏寂,他来得更早些,一直等在门口。
“你有事吗?”宛宁问道。
魏寂微怔,怀疑地看着她,问:“没事就不能给老师请安了?”
陆令向来不重规矩,且自她长大了以后母女二人相聚的时间并不算多,她确实没给陆令请过安。
二人不再说话,只静静等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