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走到村头,刚好遇上了垂头丧气的大哥陆杨和自己的爹老陆头。
“回去吧,这十里八村我都问了个遍,没有一人见过宛静。”陆杨微微摇头,叹着气道“你说这么小一个丫头片子,能到哪里去呢?”
老陆头神色也不好看“这孩子真是,母女还有隔夜仇不成,这就跑出去了?她那么小,饿着了冻着了能怎么办?”
陆令不语。低着头跟在父兄身后。
没有人知道,晨光熹微的之时,天刚刚露出鱼肚白,陆宛静便已经出了村子。
小姑娘只收拾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旧衣服并且带走了宛宁的金锁,她虽然不知道金锁值多少钱,但也知道肯定不会便宜。
她走到一片密林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没有办法凭借记忆力找到进城的路。
映入她眼帘的是神秘莫测的暗绿色,日光稀薄,耳畔是此起彼伏的鸟叫声。突然,她听到背后有一阵奇怪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她呆呆的愣在原地,不敢回头。
来了——这是她失去意识前唯一的想法。
卫庄珩已经尽力勒住了马的缰绳,但眼前的小姑娘还是倒下去了。他迅速翻身下马,心情很烦躁。他一路从南疆边界往京城赶,就是为了参加幼妹卫姒月的丧礼。本就心急如焚,还遇到个小姑娘给自己找事情。
他将宛静抱起,粗略检查了一番,也没看出什么大伤,可能是吓着了。于是卫庄珩把宛静抱上马,放到他面前,用手扶着不让女孩掉下去。
嗯,十分粗暴。
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想这个女孩是谁,有没有家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只想赶紧回到家,见到幼妹的最后一面。
而另一边,就是一片沉寂的陆家了。
大家坐在饭桌上,气氛凝重。今天的菜是小李氏做的,宋氏发了一天的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正盯着宛宁脖子的宋氏说道:“宛宁,你脖子上的金锁呢?”
宛宁看了宋氏一眼,又看了自己的娘亲一眼,低头轻声说道:“昨晚被静姐姐带走了。”
宋氏猛的起身,面色有些狰狞“你早就知道?你们串通好的?”
“不,不是呀。静姐姐只说给她看看…”宛宁向陆令投了一个求助的目光。
“宛宁才多大?她还能串通什么?你孩子丢了心情不好我们都能理解,但你怎么胡乱攀扯?”
然而宋氏并不听陆令说了什么,她冲上前去,想要打宛宁,陆令来不及反应,好在宛荣在身旁拉了一把,宋氏的一巴掌落在了宛荣的肩上。
这下连最好脾气的小李氏也不依,一时陆家鸡飞狗跳。陆令给宛荣使了个脸色,宛荣带着妹妹就躲出去了。
两个小孩蹲在门口,宛宁捡起根树枝在地上无状的划着,宛荣则坐在她旁边看着远方,什么也没有说。
“荣姐姐,你会离开我们吗?”
宛荣转过头,看着妹妹,坚定的说道:“不会。”
其实宛荣内心很复杂,她是能感觉到自从宛宁来了以后宛静的变化。但她觉得都是一家人,等她能够适应,接受了就好了,却没有想过宛静会这样一声不吭的说走就走。宛荣在这个大家庭里的是长姐,她把宛静当作亲妹妹看,宛宁也是同样。可那个从前天真单纯的妹妹竟有了心事,那点心事悄无声息,就像毒药一般在心底里蔓延。
她希望宛静只是一时想岔了,也许今天晚上她就会悄悄回家,就像她离去时一样。
宛荣突然感觉肩头一软,身旁的小姑娘头歪歪了她的身上,有些委屈的问道:“静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
宛荣想了想,说道:“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喜欢你的,可我们…我们本该是家人的。”
宛荣拍了拍宛宁的头。说实话,虽然她和宛宁的相处时间更短,但她也确实更喜欢宛宁。都是她的妹妹,没有人是可以一碗水端平的。
没一会儿,陆令也出来了。她拿了两颗糖给两个女孩儿,其实这种糖陆令觉得并不好吃,但不妨碍两个女孩儿都会为此快乐一点。
“姑姑,宛静会回来吗?”宛荣问道。
她沉思了一会儿,不知道究竟该不该安慰她们。可太难了,父兄已经将十里八村打听了个遍,若是宛静走得再远一些,在这个通讯并不发达的时期,可能真的再也回不来了。而且,她觉得最不合理的就是,那么小的女孩,体力脚力都远远不如成年人,没道理错过一个早上,就寻不到踪迹。怕是…凶多吉少了。
宛荣见姑姑久久没有言语,心里也有了数。她反而在一旁温声地安慰着宛宁。
天色越来越晚,张牙舞爪的蚊子也越来越肆意。
远处,陆杉回来了。他神色疲惫,脚底和裤腿上都粘了许多泥巴和杂草,他见得坐在门口的三人,无力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里面太吵了。”宛荣怒了怒嘴,侧着身子指向屋子。
陆杉艰难地笑了笑,说:“原来在这儿躲清净来的。”
“回去吧。”陆令拉着二哥,想要从精神上给他点力量,虽然并没有什么用。
两个小女孩也跟着进屋了。
屋子里一片狼藉,老陆头气喘吁吁,看来是气得够呛,李氏和小李氏都在一旁拍着老陆头给他顺气,陆杨神色也是十分不虞,宋氏站在那里一副横眉冷对千夫指的作派…
陆令:脑壳痛。
宋氏最先注意到陆杉,她跑过去却没站稳,扑到了丈夫的腿边,大约是她精神状态不太好,说话也没有什么条理,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问着:“我错了吗?”
陆杉并不言语,沉默的看着这出闹剧。宋氏见状,并不甘心,她又大声地问道:“二郎,我错了吗?”
许是陆杉被问得烦了,吼道:“是啊!那不然还能是我错吗?我找了一天了,你能让我喘口气吗?”
宋氏怔怔地松开手,凄惨的笑了笑。她知道他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事,但她也知道答案了。错了,真的是自己错了。
她缓慢的轻声说道:“我嫁给你的时候,所有人都劝我,说我不该。我当时还不肯听,只觉得你好,你待我好,样样都好。可是…原来真的是人都会变的,我也知道没有人可以如初,可这一切发生的时候…我还是挺难过的。”
说完,她没有等陆杉说什么,起身踉踉跄跄的扶着门出去了。陆杉也没有追。
陆令无语了,你的女儿都失踪了,原来你最关心的还是你的丈夫到底爱不爱你啊?
到底是青梅竹马,年少夫妻,本该郎情妾意的,还是落得兰因絮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