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令做了一个梦。她梦到她在荒芜地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一片诡谲的静谧。她不断的转圈,想在黑暗中找到一处光亮。
她听到背后甜甜的嗓音:“阿娘!”陆令猛得一转身,果然是宛宁,她正想蹲下去抱宛宁,却触碰不到,还离她越来越远。
她渐渐感受到了日光,有些许的刺眼。陆令下意识的用手背挡住,艰难的眯着眼睛。渐渐地,她艰难听到了集市的声音,热闹得不寻常。
她这才睁开双眼,熙熙攘攘的人门指着高出议论着什么,陆令并不能听清,只觉得吵闹。她顺着人们的手势看去,那塔楼的上的人们分明就是宛宁。就算她没见过成年后的宛宁,但她能感觉到,那就是宛宁,是她的宛宁!
不要——可惜,她说不出话。陆令推开前面的人,挤进人群,像塔楼奔去,可惜刚到楼前,她就听到身后重物坠落的声音。
陆令突然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她心里狂喊着宛宁的名字,求着宛宁不要跳,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到。
面前的塔楼仍然巍峨屹立,楼上已经没有女子的身影。
陆令醒了。此时还不过三更,外面漆黑一片。她推开了窗,一阵凉爽的夜风袭来,头脑清醒了许多。
她想了很多。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么把乖巧懂事的宛宁变成了书里的那样呢?远离权利的漩涡,在这里做个农妇真的是正确的吗?其实按她现在的家底,即使宛宁一辈子不干活,只要不追求奢靡的消费,在乡下可以过一辈子了。
她一开始将宛宁带到乡下,就是认为只要原理乱七八糟的人事宛宁就会好。可当宛宁今天和她说了这些话以后,陆令才恍然意识到,这样做对宛宁并不一定算好。是自己自私到一意孤行,不肯信任宛宁,扼杀了宛宁未来无数的可能性。她思来想去,最后决定应该把选择的机会留给宛宁。
此时,已经能够听得到远处稀稀疏疏的鸡鸣声。
陆令打了一个呵欠,决定再睡一会儿,她糊里糊涂的上了床,恍惚间似乎感觉到外面有脚步声,但到底是困意获得了胜利,她什么也没做,一头栽在了床上。
等她醒来,是被堂屋里的争吵吵醒的,她并未起床,只是坐起了身,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在说什么。
“昨天不是你打了宛静,宛静至于失踪吗?”这是二哥陆杉的声音。
“你怪我?你现在知道怪我了?宛静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吗,她失踪了你这个爹一点关系也没有?”这是二嫂宋氏。
“别吵了,你大哥和爹已经出去找了,宛静年纪小,跑不了多远的。”这是永远热衷当好人的小李氏。
陆令先是听到一阵撞到桌椅的声音,再是一声宋氏的惊呼,最后是摔门的声音。
陆令叹气。没多久,宛宁小心翼翼的回了屋,见自己娘亲已经醒了,跑过去抱着阿娘,说:“阿娘,静姐姐不见了。”
“阿娘已经知道了。”陆令拨弄着宛宁的头发丝,宛宁今天梳了两个高高的苞苞头,两边都各簪了一只蝴蝶状的小发夹,应该是小李氏梳的。
宛宁神色有些失落,说:“其实她失踪前我见过她的。”
陆令微讶,问道:“什么时候?”
“今天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她把我叫醒,说我脖子上的平安锁好看,让我给她。我迷迷糊糊的,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就给她了。等我醒来,锁不见了,静姐姐也不见了。”
陆令想起昨晚睡前感觉到的脚步声,大概真的是宛静。她有些头疼,这些小孩怎么离家出走跟闹着玩似的。
“对不起阿娘,我弄丢了静姐姐,也弄丢了你送的锁。”
陆令摇了摇头,说:“没关系,这都不是你的错的。”
宛宁并没有被安慰到,她趴在陆令的怀里,头埋得很低很低。陆令又哄了宛宁好一会儿,等到宛宁没动静了,才发现小丫头睡着了。她无奈,只好把宛宁抱上了床。
她出了屋,正好看到宋氏还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小李氏手足无措,哄得十分耐心。
不愧是大嫂。
陆令问了一下,才知道昨晚宋氏打了宛静,今天宛静就失踪了。最先发现宛静不见的是宛荣,宛荣每日都要帮母亲一起做冰糖葫芦,因此都起得十分的早。宛静也素来起得早,但宛荣没见宛静,便去看了看,结果宛静并不在于屋子里。
而且,宛静的柜子都打开了,她为数不多的衣服都不见了。
宛荣这才慌了,告诉了小李氏。小李氏先告诉了丈夫,丈夫一听赶紧和公婆一道出门找人了。小李氏一是着急,二是陆杉夫妇起得晚了很多,她还以为二人已经出门了。这才整的女儿失踪,亲爹亲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陆令不知道该说什么,虽然宋氏总是没有给过好脸色给自己,昨天先动手的人也是宋氏。但她看见宋氏头发凌乱,双眼红肿,六神无主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同情心泛滥。
她先和小李氏把宋氏扶了起来,宋氏一副失魂落皤,由着她们摆布。
三人一时无话。
这样尴尬的气氛持续了许久,陆令难以适从,干脆说了一句:“我也出去看看。”便逃似的跑了。
她一边走,一边问来往村里的人,有没有见到宛静,村民们都摇了摇头。
“要我说,那宋氏本就不是什么善茬,女儿都能弄丢。”
“那可不,我家那口子之前还想求娶宋氏。这,还好没娶,不然真就是家宅不宁。”
“你家那口子娶了你才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你孝敬公婆,伺候小姑,待儿女也是尽心上心了。若是真娶了宋氏,啧啧…真不敢想。”
“她呀,不过就仗着自己读过几本书罢了。可惜,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哩。”
陆令皱眉。虽然宋氏打了女儿,导致宛静失踪,确实是宋氏的错。但这些人说的,都是哪儿跟哪儿,一个人做错了事,那难道就是她整个人都有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