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僖在宫里闷了三天,在得知贞贵妃随葬品一案了结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便跑去了刑部问详细经过。
可一进刑部的正堂,那种乌云笼罩的感觉便顿时席卷而来,连带着几欲出口的问在兜了几转之后,变成了一道轻飘飘的关切:“你们……这是怎么了?”
刑部上下一个个无精打采不说,她进来了这么久,除了最开始的一瞥,连个活人喘息的声音都没有。
郑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似才注意到门口的她,顿时一激灵,赶忙起身见礼。随后刑部其余人也纷纷起身见礼,便是云舒也放下了手里的册子,起身合手一揖。
幼僖干干的笑了两声,摆摆手,示意他们都坐。
而秦陆白还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活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只留了副没有思想的躯壳,连话都不会说了。
幼僖径直朝他走过去,玉白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好家伙,连眼珠子都不转了。
幼僖怔了怔,朝云舒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呆呆的秦陆白,做着口型似乎在说:“他怎么了?”
云舒抿着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主要故事太长,牵扯的事情太多,三言两语还当真是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只听那呆呆的人突然发出老长一道叹息,幼僖被吓了一跳,抬手一巴掌呼在他身上,嗔道:“装模作样,吓我一跳。”
秦陆白抬起眼皮,眼底无波,像是受了极大的打击似的。
幼僖环视堂中众人,这才意识到可能是真出问题了,于是道:“永安宫里做了些小点心,我已经让青时青月拿了放在外头,大家不如先去吃一点。”
郑昊与众人面面相觑,再齐刷刷的朝秦陆白看过来,似乎在等着吩咐。可惜秦陆白还是那副模样,闷闷的也不理人,倒是云舒点了点头,众人这才退了出去。
云舒将手中的书册合上:“郡主今日怎么过来了?”
幼僖懒得去管秦陆白,挺直了背脊,道:“今日永安宫做了新的点心,我给表哥送了一些过去,顺便问起了随葬品的案子。表哥说案子前两日已经结了,我问他细节,他却支支吾吾,索性就带着点心过来刑部找你们,顺便让你们尝尝点心。我嘛,也好奇好奇细节。”
明明就是冲着好奇来的,偏还拿点心做借口,但说得这样的率直真诚,便是云舒也忍俊不禁,倒也没再计较那些细枝末节。
再看了一副萎靡不振的秦陆白一眼,云舒放下手上书册,请了幼僖入座,才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其实最终的结果,在从东宫将那名内侍带回刑部后,他们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底。
即便沈括之和张照都被关押在刑部,但有些消息还是跟风一般传了进来,第二日,两个人便异口同声的改了供词。一个斩钉截铁的指证,一个一口咬定是自己所为,这事很快便闹到了景文帝的面前,结果可想而知。
张照被处死,沈括之判了斩立决,家财充公,家眷流放三千里,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幼僖蹙着眉头听完,问道:“那礼部和户部呢?拿到手的随葬品名录,难道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云舒叹气:“我们把从礼部、户部以及尚宫局拿来的名录都做了一个对比,尚宫局没有问题,户部和礼部倒是出了些纰漏,与册子上的名录有所出入。”
“这也是个问题啊。”幼僖道,“陛下难道不知道吗?”
提起这件事,云舒又免不了一声叹息。他还从未见过撒混耍赖如此厉害之人,可算是长了见识,这召见的命令还没有传过去,周衡和冯垣倒是先一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到了景文帝的面前,只说自己看管不力,处置不周,别的绝口不提,偏偏景文帝还信了。
云舒摇摇头,话语间尽是无奈:“户部尚书周衡,礼部尚书冯垣,都被陛下斥责,罚了二十仗,两部侍郎也被罚半年月俸,事情就算过去了。”
幼僖听后不禁咂舌:“就这样过去了?贞贵妃的尸骨停放在妃陵这么多天不曾下葬,这事也没下文了?”
云舒垂眸,只道了句:“贞贵妃昨日已下葬。”
“那丢失的随葬品呢?”
“差不多都找回来了。”云舒如实说着,话到这里忽然一转,“还有一件事情,事关舒佳太妃……”
话到此处忽然顿止,云舒意有所指的望向秦陆白,而这时候他正单手托腮,目光远眺门外天际,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幼僖实在是瞧不来他这副装模作样,不耐的翻了一个白眼,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直把秦陆白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儿的哭喊叫嚷,幼僖这才放过了他。
秦陆白捂着被揪红了的耳朵离她远远的:“小姑娘怎么手劲儿这么大?”
幼僖拍了拍手,狠狠瞪他:“再敢像刚才那样,我把你耳朵给揪下来。”
秦陆白抿了抿唇,不敢真的跟她硬着来,毕竟她是真的能说到做到。
见他吃了点苦头,是郁闷没有了,是魂也回来了,幼僖方才满意,正经道:“舒佳太妃随葬品丢失的事儿,你们告诉陛下了吗?”
秦陆白神色严峻,摇摇头:“我以为,此事还是瞒下最好。”
幼僖旋身落座:“说来听听。”
秦陆白撩袍坐下,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这一来,舒佳太妃已经下葬,有关随葬品丢失一事,即便证实,也不可能将陵墓打开,扰了太妃安宁。这二来,贞贵妃随葬品的事情已经牵扯甚广,除了一些罪有应得的,险些连那些送葬的宫人都一并丢了性命,波及太多无辜之人。三来,我们借着贞贵妃的事情严查了一次,虽然没能除根,但想必有了这次的教训,那些侥幸逃脱了的,应该也长了记性,轻易不敢再犯。”
除此之外,其实他还有另外的考量。
东宫这次施计保住了宁鸷,让沈括之做了替死鬼,他虽说不能完全苟同,但若再追查下去,只怕会搅得朝堂不安,届时牵连的,可就不止是这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