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到了春天,各种珍奇的花朵争相斗艳,一片姹紫嫣红,梅花尤其开的好,闻着馥郁香气,沁人心脾,炜彤拿着一把钩子摘树上的榆钱,回去后用冷水加盐把榆钱泡进去。榆钱加盐一是因为可以杀死里面的寄生虫,二是更卫生干净。
榆钱泡上一个时辰左右捞出,然后加面粉玉米面粉拌匀,加盐,加植物油温水和面。盖上麻布醒二十分钟,面醒好后放案板上揉搓,分成大小相同的面剂子,然后加面粉揉好做成花卷的模样上锅蒸。蒸大概半个小时就可以了。然后将榆钱馍放入盒子里,食用油中加葱蒜辣椒醋白糖酱油凉开水调制好的料汁,掰榆钱馍蘸料汁吃特别的美味。另外榆钱树的皮刮掉晒干,然后磨成粉,榆树皮粉加面粉做面条,做粥味道都很不错。不过榆树皮刮掉树就死了,所以不能这样做。榆钱儿的这些做法都是老人们传下来的。
她提着篮子去给人送时,突然发现花丛下有一双男人穿的黑靴,鞋底冲外,倒八字搁着,样子还很新。
大概是哪个喝醉酒的人大意了,从后窗醉酒时取乐扔下来的,炜彤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想拾起来交给媚楼接手的新人齐全,他是周姐的丈夫,银夫人死了,她临死前欠了厨房里的人很多钱,官府就将妓院的财产判给我发他们夫妻。她一扭脸却发现花丛里并不是一双黑靴,而是躺着一个穿黑靴的人!吓的她不禁喊出声来。
那个人闷哼一声:“喂,我都快要饿死了,你来得正好,给我一些吃的吧。”
什么呀,原来是个乞丐,她拨开花丛,却发现躺着的那人并不跟一般乞丐一样肮脏破败,而是一个二十开外身量很高的年轻男人,而且,仿若那些描写美男子的词语都叫什么鬓如墨画,眉若刀裁,人长的还是相当不错的,瘦瘦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月白长衫,系宝蓝腰带,腰带上还嵌了一块好像很贵的玉,头枕在自己胳膊上,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根本就是一个贵公子嘛。但是这会这个人确实很瘦,下巴削尖,衣领里微微露出的锁骨突起的厉害。
炜彤掏出一个榆钱馍,这人一把抓过去塞进嘴里,几乎没有咀嚼,一口吞下,然后长舒一口气,说:“恩,好久没吃到这么好吃的供品了~”然后嗝了一声。炜彤纠正说:“这个不是供品,是榆钱馍,本来是打算送人的,今天算我倒霉,看你挺可怜的。无所谓啦”
那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一下子精神饱满的坐起来,微笑道:“真的快要饿死了,这边的人啊,拆了我的家,饭也没人给我做,要不是你来,不知道我还要躺多久。你帮了我,会有福报的哦~”
炜彤笑道:“你的家真的被拆了?还是你是为了哪个姑娘偷偷守在这个地方的?”“嗨哟,你知道的倒不少~我确实是守在这里,不过不提这个,你叫什么名字?是这边丫鬟吗?”
“我叫炜彤。家住外面,我是厨房里做点心往这里送的。”
“哈哈哈哈,胃痛?明明水灵灵的,你们家怎么给你取这么可笑的名字?”那人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真是没有一点礼貌。
炜彤无奈的回答:“不是胃痛,是火字旁的炜,是红彤彤的彤。”
“胃痛啊?”那人摸摸下巴:“不是是炜彤。反正我也不识字,我也好久没吃了~真想吃啊~”
咦,看他的穿着,不像是穷人,一定是传说中的浪荡公子,为了青楼姐儿,散尽家财博美人一笑什么的,烟花街这种事可不少,花光了银子被赶出来,她也没少见过。就是所谓的败家子儿嘛。潜意识不喜欢这种人,据说他们净给别人添麻烦。看看篮子里的东西,她转身就走,那个败家子儿却叫住了她:“那个供品,我还要吃!”
“什么供品?!都告诉你了是普通的点心啦!”
“无所谓了,就是那个,下次来还要带给我哦!”
“谁管你!刚刚才取笑完我的名字,说起来你的名字难道很好听吗?凭什么取笑我?”
“哎呦,这姑娘都找理由问问我的名字,女人啊不论年龄大小都一样~都怪我实在太英俊了,不过既然你给我供奉,而且炜彤和齐余倒是绝配,以后准许你喊我一声齐余大人吧”
齐余?明明是现成想出来的假名字吧?你是当我傻瓜吗?摆明是在戏弄我!炜彤气鼓鼓的走了。这种人懒得搭理他。
齐全是这个后园的看守人,脾气相当暴躁,生怕有人糟蹋了花花草草,因为私自贩卖园里的花草也是一门子买卖。听见她告诉有浪荡青年留宿后花园,马上八字眉倒竖,边咕哝着:“又是哪个打不走的穷小子~”边从藤椅上立起来快速的冲进园子,他矮矮的个子,小脑袋小脚和大肥肚子让他看上去很像一个被人抽打而旋转前进的陀螺。
这时候一声惨叫划破宁谧,齐全愣住了。炜彤回头一看,面对花园的后窗二楼,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子衣衫凌乱,满脸惊怖,居然毫不犹豫的直直从二楼跳下来了,只听的齐全“咿”的叫了一声,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炜彤愣了一下,也扔下篮子跟过去。
跑近一看,原来是梓姑娘,她来的时候不长,除了那几个不是人的妖怪,她是为数不多的几位歌伎里边最不红的。因为最喜欢牛肉羹,经常让厨房里做好了送过去,也总是夸她手艺不错,赏钱给的也不少,他们和厨房里的虽然只是合作关系,但是每一次那几位点餐都是明码标价的,谁也不会做那赔本买卖。据说在姐儿里风头出的太盛,人缘不佳,有个叫小翠的姐儿恨她夺了自己的客人,她没有什么才艺,只能跟男人做那种皮肉生意换来锦衣玉食,福是享受了,背着她也说了不少闲话。此刻只见她美丽脸庞一片惨白,
双目紧闭,头发胡乱乱披垂下来,鹅黄秋衫解开一大半,露出月白里衣,连白皙的肩膀也露出大半,这一声尖叫不仅惊吓了他们,旁边的后窗都撩开纱帐,露出睡眼惺忪兀自在打哈欠揉眼睛的身影。
齐全忙喊人:“不好啦!梓姑娘坠楼啦!”不一会莺莺燕燕聚了一片,掐了人中,梓姑娘慢慢睁开眼睛,望望围成一圈的众人,却仍是害怕的全身哆嗦,冷汗把刘海都沾湿了,没有血色的嘴唇还发着抖直念叨着:“鬼~有鬼!!救救我救救我!”
大家都面面相觑,炜彤问她:“别紧张,你慢慢说,有什么鬼?哪里有?”梓姑娘紧紧抓住她的手,颤声说:“早上刚送走了王公子,我栓了门,想再睡一会,一偏头看见梳妆台镜子映出我身后有,有个一身绿色的女人。”说着打了个寒颤。
因为人正当红,房间布置的也很好,紫檀木料嵌着镜子的梳妆台,流光溢彩,尤其气派,齐全粗声道:“许是哪个姐儿在屋里想逗你一下呢?媚楼别的没有,就是姑娘遍地开花。”
“不不是的,我也觉得哪个姐妹趁我出门送公子时偷跑进我屋里作弄我,回头一看,我身后一个人也没有,屋里空荡荡的。而且,而且再回头,那人还在镜子里!我看的清清楚楚!她脸上笑着,脖子上系着一圈又一圈的锁链,定是索命的鬼啊。她就那么一步,一步的往我身后逼近,面孔看不清,但看得出她越笑越开心,我实在害怕,我慌不择路的以为前面是个门,谁知道却从窗户里跳出来了~”说完全身宛若刚从冰窖里捞出来,犹自抖个不停。
大家议论纷纷,罗娘分开人群走进来,扶起梓姑娘说:“许是你魇着了,我在媚楼这么些年,没听说什么怪力乱神,大家也先别胡思乱想,待我扶姑娘见见巫师,姐妹们且散了吧!”
姑娘们纷纷花容失色,各自回房后,齐全赶紧跟罗娘搀起梓姑娘,去账房去了。这些唯利是图的人无论到什么时候,钱的事情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
炜彤虽然这种事情见的多了,也感觉寒冬腊月一盆冰水从棉袄领子灌进来,脊背冷的要命。正想回去寻篮子回家,冷不防一只手啪的一下拍在了肩膀上,还是吓得猛一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