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乔松忐忑不安的和几个妖怪住在一起,他并不是不想回家,而是恐将这几只妖怪带回去惊吓到家人,便编了个谎,说和那端木谈诗论道,深感相见恨晚,难以分别。
而那两条狗非要跟着他,变成人的模样一起住了进去。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这瀛洲可是传说中的仙岛,上面可还住着仙人呢?当年兰陵王在瀛洲时,因一位名叫阳士深的参军的诬告而被免官的。”乔松指着端木柔住的院落的大门上的字不无稀罕的说道。
黑狗谛听从鼻子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具“吾自称是佛的坐骑,是上天的神兽,能听万物心底之声你相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乔松道。
“这里就是瀛洲岛,你都已经成了半仙之体,自己还不清楚,否则你怎么看得到我们?”黑狗低下头去,一脸的看不起。
乔松好奇的缠着他了解那阎罗地府的模样,端木柔打趣道“这么着急做甚,总有天你不想去都要去的。”
谛听却对乔松的吹捧很是受用,它趴在阳光下边晒太阳,边说自己曾经怎么帮主人分辨那佞邪之人,怎么欺负那霸道的楚江王。“他几世前只是条单纯的狗的时候,主人带着它去了名山大川,终日听主人吟诵经文,日渐充满灵性,后渡劫成了佛的坐骑。据说他的主人为化解罪业自堕轮回,让他跟着那矮狗守着幽冥阴府,莫闹出状况。”
矮子笑骂“你这狗精,当着他们面说我的不是,小心日后受罪。”
问矮子,她便敷衍说自己本是仙女,因为认识这黑狗受了劫,投胎投错了进了畜牲道,才落得个狗的相貌,人的身子,去那阎罗殿赎罪的。说着还变化出各种美艳女子的形象诱惑他,弄的乔松面红耳赤的,不敢再问。
和这三妖相处久了,乔松竟觉得安心,管他是神仙住的府邸还是妖怪住的洞府。和他们一起不用理会人情冷暖,不用再看那官场现行。
端木家隔壁就是蓬莱,乔松经常看到矮子徘徊在蓬莱的屋顶,可转眼就没了踪影。那合上自从娶了郭嘉,三百年了还无所出。现在也不知道是交了什么狗屎运,突然坏了孕。那郭嘉自持有孕,整日颐指气使,蓬莱上下无不怨声载道,连她身边的侍婢小贤也经常被她拿着藤条追打。合上实在烦了,就整日蹲在正厅前盯着那房里,唉声叹气。
夜风渐凉,天高月朗,夜云片片飘渺。两妖二人坐在后院烤起羊腿。
“修真的都是不吃肉的,连饭都不吃。”矮子手握一只吱吱冒油的羊腿,还不忘调侃端木。
黑狗正啃着一根骨头,不住点头赞同。
端木只顾着吃,没理他们。
乔松笑着帮腔“哦,谛听总说自己是神兽,佛的坐骑,你不是应该吃素吗,今日见你老兄啃起骨头来,还真有一套,真是那啥忘不了本性。”
黑狗抬头,咂着油哇哇的嘴,若有所思的盯着月亮喃喃道“我啃骨头是因为能从这皮肉间品到亡灵的味道,其实说来,我是想家了。”
乔松闻言,哇的一声将口中羊肉全吐了。
矮子乐不可支道“月圆夜,品亡灵味,好意境。”
乔松脸色发白,看着美味羊肉再也不敢动口了。
端木柔拿起啃完的骨头,打黑狗的头,笑骂他无良,就知道欺负乔松。
矮子忙阻拦道,“你打狗也要看主人”。
黑狗正色道“谛听只有一个主人,不是你。”
矮子挥挥手,示意端木继续打,自己不管了。
正说笑,忽闻隔壁传来吵闹声,
“你这小婢竟然当我面勾搭起老爷来,看我不打折你腿,”是一女声霸道尖刻,想必又是那郭嘉发脾气了。
“夫人莫气,莫伤了身子啊”听声音悲切,似是那小贤。
“连你也帮着那小婢,莫不是你们已经勾搭上了。”
“夫人,我没有,”
“你还敢顶嘴,”
接着传来鞭打,辱骂声。
矮子抬头望天,若有所思道“众生之诸业,百劫不毁灭,缘会时至际,其果定成熟。”
她一字一句,清脆空灵,乔松忽觉得空气寒意徒增,只当是秋夜渐凉忙说要进去添衣服,
端木柔却一把揽他着的肩膀,嬉笑“乔兄,今夜就在我身边,我近来热血沸腾,正好分你些热气。”
乔松紧张挣扎“端木勿闹,勿闹。”
黑狗忽然扔下骨头,机警的盯着两家间的院墙,又看看矮子,似是请示,矮子微微点头,一黑一白两条狗猛的跃起穿墙而去。
那白狗不知道怎么弄的烟火,一时间隔壁烟雾弥漫,但却不呛人,景致崭露无遗。
“这,这”乔松惊慌道“这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要去偷窥。”
端木柔忙拿起个羊腿堵住他的嘴。
那小贤和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婢跪在地上,那郭嘉似是骂累了,正伏在石桌上休息,身后还站着一个青衣婢女。
乔松疑惑道“好生的怪异,你们看那妇人身后的婢女,怎么看都不像个下人。”
端木柔愣愣的看着乔松“你确定看的到。”
端木柔挠头“你连这都见的到,你到底是何人。”
乔松以为他又要戏耍自己,怒言道“吾是正常凡人,休要再取笑。”
端木柔依然嬉笑挑眉,啃着羊肉,默不作声。
那青衣婢女忽然嘴角含笑,直勾勾的望着他们的方向,似是发现了什么。
乔松吓得赶忙捂嘴摒气。
矮子道“李夫人,既然看见了,何不过来聊聊。”
青衣婢女轻移莲步,飘至几人面前,虽面色惨白,但举手投足间似说不尽的优雅风情。
似一抹幽魂,如烟似雾,做这动作却无得言语。
矮子用手指在那李夫人面前画画点点,那李夫人的魂魄不住颤抖,凉风中似有抽泣声矮子从怀中摸出一个令牌来,只见上面写着拘字,那是招魂用的令牌。将李夫人魂魄拘入,念动方咒,不多时,那李夫人似乎有了血肉精气,竟然如真人一般现于人前。
李夫人忙施礼道“妾还礼,还请几位上仙不要干涉。”
矮子上前一抹鼻子道:“李夫人,既以为鬼,就莫要贪恋人世,早日投胎,方是正途,适方见夫人面色,定是生前多结善因,即使含怨而亡,仍未入那修罗恶鬼道。夫人既已上过那孽镜台,为何又重返人世间。”
“上仙,妾身生前是被那郭嘉害死的,之后她又伙同那小贤将妾身收入宝器,说是要炼化了我。所以心中怨气始终难散,今日那妖妇打碎了宝器,她又身怀有孕,只妄在那奈何桥上等那小贤问个究竟,便是以后投进那妖妇肚子里,也要向她讨了这笔血债。”
白狗暗骂,这不懂事的妇人,就这么自作主张,被人害死还投进她的肚子里,做了这种讨债鬼又能得几分好。死了也要惹出这些事端。
“夫人,现在那小贤你也见过了,他与那郭嘉关系不干净,不如我们两个送你回转轮殿往生吧。”
李夫人惊恐跪地,“上仙不知,我这些日子光看到他,却无法与那小贤对质,我不能枉死,还妄上仙宽饶些时日。”
乔松觉得这李夫人可怜,忙帮腔道“这李夫人只想求个明白,不如两位就成全她吧。”
“情难解,欲难解,这人性更是难解,罢了,若生将你扯回转轮殿,你也未必肯安心喝那孟婆汤。”以后你便只能游走于幽邪路,终堕奈何,永世不得投胎,你可要想清楚。”
李夫人毫不迟疑,继而感激的又施一礼。
矮子眉头紧锁,惋惜无奈道“情使人痴,你去吧,不过莫再折磨那郭嘉,她已有孕多时,禁不起你折腾。你跟她多少还有些渊缘。”
李夫人谢过后飘荡回去了。
乔松道“这李夫人真是世间罕有的痴情女子,她被心爱之人害己性命也不过是心中不甘,几日前还听还说他是妒妇,看来真是错怪她了。你帮了她也算功德一件。”
端木柔摇着折扇道“真是一对笨蛋,那郭嘉借种生子,那小贤也是笨蛋一个,自己老婆自杀了,就马上又找了相好,惹得郭嘉大发脾气。成全了别人,又投进她的肚子里,只怕再后悔也没地方哭了。”
黑狗白了端木柔一眼,继续啃着羊腿。
果然四个月后,郭嘉生下了一个女儿,郭府灯火摇曳,大摆筵席,连那门口挂着的红灯笼都再叹世人不懂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