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抬头朝他笑笑示谢,却看不准方向,从他耳边望了过去。她虽然憔悴,笑起来依然如春风暖阳。
秦扶苏看着她的笑脸,薄唇抿紧,心里皱巴巴的难受。
上一次她喜颠颠的走到她面前时,一双眼却是晶莹透亮,炜彤从来不曾见过如此干净纯真的眼眸,而如今,她这双眼……
握成拳收了回来,见她摸索着要穿鞋,握着她的手拦了下来。
炜彤愣了愣,她弯下腰拿起袜子拭上她的脚底,鼻子没来由的一酸。
面颊与他的面颊轻轻擦过,一股淡淡的梨花香气飘进鼻息,她全身一震。
秦扶苏转过脸去看孔雀,他这是当她是空气了。孔雀挣了挣眼却只看见一团漆黑,暗叹了口气,“哥哥。”
秦扶苏手微微一颤,忙退开一步。递了她袜子与她自己试着穿,这些事,她自己都要慢慢在黑暗中熟悉。
郭嘉见他这样服侍孔雀,不管是不是因为对方是病人的原因,心里也满不是滋味,这女病号,虽然在病中,却也是少见的绝色女子。
她的个子虽然娇小可人,容貌也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可是自从见了这林炜彤,不是这女人的外貌有多至上,只是她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样,像个男人又不是,可能魅力太大了。
郭嘉虽然脾气暴,却不瞎,心里早亮起了危险灯,又见林炜彤与那孔雀套近呼,更是打翻了醋坛子,迈进屋,“他姓秦,姑娘所说的故人不知姓什么,叫什么?家住哪里,我叫我爹去打听打听,寻到他来接你回去。”
秦扶苏听她口气不太好,本想阻止,但听了这话,便没出声,只是静看着孔雀的眼。
孔雀脸色大变,瞬间一片眼里满满的恐惧与痛楚,雪白小巧的牙齿深陷入苍白的嘴唇上。慢慢渗出鲜红的血滴。
秦扶苏慢慢垂下眼敛,伸手轻撩了撩她的下唇。
孔雀慢慢松开死死咬着的唇,嘴唇上渗出的鲜血更多。
秦扶苏回头冷冷的朝门外偏偏头,示意她出去。
郭嘉虽不乐意,但见一句话又刺激了这女人,也是伤神,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得闷闷的慢慢倒退着出去了。
秦扶苏取了干净软巾,拭去她唇上的血痕。
孔雀感到冰冷的指尖在唇上拭过,本能的扭头避开,唇上留下火辣辣的刺痛,淡淡的药味在唇边化开,“谢谢你。”
她是秦扶苏的妹妹,她一个女人眼睛又看不到,但这样总归麻烦,他一个男人服侍着,也实在不是回事,站起身,吸了口气,换成自己对着这么个病人,也不会让她离开。
“我只是想走动走动。”
秦扶苏点了点头,才想起她看不见,抿紧唇深叹了口气。
取了她的衣衫披在她身上,转身出屋去了。
孔雀听他细碎的脚步声离开,才慢慢摸向门口。
炜彤等在门口并没走开,看见秦扶苏帮孔雀穿衣的一暮,心里更是有些慌,不是怕他被那女人美貌所迷,而是怕那个男人自己都不知道他喜欢的是谁。见秦扶苏出来了,跟在他后面,笑道:“扶苏哥哥,有什么可以让我做的?”
秦扶苏摇了摇头,去拿刚才剥好的莲子。
那个孔雀竟下了台阶,问:“是在剥莲子吗?我帮你剥,可好?”
秦扶苏看了看手中莲子,退了回去,扶了她手臂,引她在院中竹凳上坐下,端了装莲子的竹篓放在她身前小竹桌上,拉着她的手,引她摸到放莲子和莲芯的地方。
孔雀轻点了点头,“你放心,我会剥。”
秦扶苏眼里闪过一抹温柔,他知道她会做好这些事情的。
孔雀摸着没剥过的莲子,眼晴虽然不能视物,但这些杂活是自小做习惯的,动作极为麻利,只是放莲子和莲芯里费些功夫。
秦扶苏静看了一会儿,习惯抿紧的唇角慢慢放松,转身去了厨房。
炜彤在一边看着,满腹不是滋味,坐到孔雀对面拿了手指在她眼前晃过去,晃过来,确实是有点不对劲,用手撑着头,看着她,“你真的看不见吗?”
孔雀点了点头,“看不见。”
“是刚看不见的吗?”炜彤见她动作生疏,不是长年失明的样子。
“嗯,刚看不见的。”
炜彤同情的看着她,这么漂亮的眼睛就看不见了,“你不难过吗?”如果自己失去眼睛,一定会伤心死,可是除了提到她家人,她会露那种可怕的表情,至于眼睛,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孔雀苦涩一笑,摇了摇头,“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如果换成过去,失去眼睛,自然会痛不欲生,但现在,除了心痛,哪里感觉得到失明的痛,反正也没打算长久活下去,能不能看得见,一点也不重要。
炜彤见她想得这么开,反而有些意外,“其实你这样的心态也挺好,我从来就没见过扶苏哥哥对别人这么好过。”
孔雀眉头皱了皱,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同情的感觉,不过这种话是不会随便说出来,埋了头剥莲子。
炜彤说着,却有了想法,他对谁都冷冷冰冰,可是对这个孔雀却是极好,如果自己也受点什么伤或者病上一病……
从小到大,就没病过,这一会儿功夫,要她去病也难,伤吧……
看了看孔雀的眼睛,弄瞎自己这事可不行,把玩着桌上小刀,捅自己两刀……可是这得多痛……比划了半天下不了手,最后手指上磨来磨去,要不在手指上割一刀试试他?
刚想到这儿,秦扶苏出来倒水,顺便望了望孔雀,见炜彤拿了刀在自己手指上比划,从身上取出一个装着金创药的小瓶,掷到她面前桌上。
炜彤看过他拿这个给自己止血,顿时撇了嘴,他对自己也太不公平了,人家受了伤,他是握着人家的手,小心翼翼的给人家治,她这还没伤呢,他就把药瓶丢出来了,明摆着的意思,伤了,自己上药去,不要自己烦他。
“扶苏哥哥……”
她握着药瓶看着他径直进了厨房,孔雀恨得咬牙切齿,那个女人竟喊秦扶苏哥哥。扬了手想将那手中的莲子向着他后背砸过去,但终是不敢,她也看不到。
既然看不见他们是怎么了,也不敢多问,只是安份的剥自己的莲子。
炜炜想拿去莲子去洗了煮粥,手中小瓶一时没拿稳,跌滚出去,落在孔雀正在摸莲子的手指下方。
孔雀捏在手中,已知是小药瓶,正想放过一边,凑到鼻边闻了闻,脸色大变,“这位姑娘,你这药瓶是哪里来的?”
秦扶苏冷眼看了过来。她的敏感在他意料之外。
炜炜看了看静看着她们的秦扶苏,讷讷的道:“是扶苏哥哥给我的。”
孔雀心即时抽得紧紧的,摸着那药医瓶的形状,说话都有些急促,“你是姓林么?”停了停接着问,“你是不是林炜彤?”
秦扶苏唇越抿越紧,眼里闪过一抹担忧。
炜彤看着那手指一点点摸过那药瓶,隐隐有些不安,“是的。”
“是吗?”孔雀轻咬了咬唇,从怀里荷包取出秦扶苏过去留在她枕边的药瓶,“麻烦姑娘帮我看看,这两个瓶子是一样的吗?”
炜彤接过,秦扶苏刚才掷过来的是白瓷瓶,而孔雀拿出来的是白玉瓶,但是形状的确是一般无二,转头看向秦扶苏,见他垂下眼,将脸微微转向别处,眼里有着一抹她从没见过的纠葛,回头对孔雀笑道:“不一样。”
将那玉瓶递回给她。白瓷瓶却留了下来,握在手中。
孔雀接过玉瓶仍小心的收好,“谢谢姑娘。”
秦扶苏见她对那玉瓶如此珍惜,无澜的心里漾起了波纹,转身进了厨房。
炜彤站起身,看着厨房的门口,“你先剥着,我走开一会儿。”
“姑娘请自便。”
炜彤飘身进了厨房,反手关了门。
秦扶苏愣了愣,炜炜虽然对他死缠烂打,但从没做过什么失礼节的事,不解的睨了她一眼,搅动着锅里的粥。
炜彤看了他好一会儿,压低声音,“莲子虽然苦,但是不能加糖,那样对伤口不好。你就是她所说的那个人,是吗?”
瑾睿只是不理,仿佛她是透明的,去开她掩上的门。
炜彤突然双手按住门,将开了一条缝的木门压了回去,转身用后背抵着,“她是你什么人?你能这样全不避闲的服侍她。”
孔雀在炜彤刚进厨房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剥莲子的手停了下来,心里乱麻麻一片,炜彤说不同,她只是苦笑。那瓶子,她细细摸过,质地是不一样,形状是一样的。
一想到这儿,破碎的心再次被淋淋撕扯,痛得无法呼吸。
木门撞合的声音令她暂时的回过神,银杏那声,“她是你什么人?你能这样全不避闲的服侍她。”声音虽小,却落入她耳中。
本来死了的心,突然抽了根嫩芽。脸上又浮起笑意,抬头看对面的他,他却静看着一旁,不知在想什么。虽然眼睛不太好使,但是对着光还是能看到一点光。
“孔雀姑娘,你眼睛不方便,我能经常过来帮你吗?”
孔雀咬唇轻笑,真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这是他的地方,他说可以就可以。哥哥的性子,冷面冷心,她不是没见识过,我可不敢私自给他自作主张。
风将她一缕束吹拂到脸上,不肯离去。
秦扶苏一直凝视着她没曾转开眼,下识意的伸了手拈起她唇边的头发,别到她耳后,冰冷的手指碰触到她的面颊,二人均是一愣。
炜彤眸色沉了沉,这么亲亲我我做给谁看么?
“他不说话的,只要孔雀姑娘答应,我便当他允许了。”几个月练下来的厚脸皮功,绝对不是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