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双从吴威手里接过手帕子,她下意识瞧了一眼,却见帕子上有道水痕,半弧的圆形,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她将帕子收进袖子的瞬间,猛然想起在哪里见过,一时仿若雷击,面色灰败。
杨双双怔怔得看着吴威,像是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一般。
周鸿看出不对,疑惑得问道:“怎么了?”
杨双双摇了摇头,“我……我有些不舒服。”
吴威只当她忧心贾珍的事儿,忙道:“你放心,此事就交有我们来处理,定然不会让你有事儿。”
杨双双眉头一蹙,“不用了,我自己有法子。”
周鸿见她神色异常,却看不出什么端倪,她神色平静,目光虚无,像是下一秒就要消失不见一样,他有些心烦气躁,口不择言:“你能有什么法子?先前在天香楼,你也说有法子,结果呢?”
提及此事,杨双双喉头一更,轻声道:“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这事儿就不劳费心了,多谢了。”她起了身,吴威也跟着起了身,看向周鸿,见后者丝毫没有追出去的打算,他摇了摇头,追着人出了雅室。
见杨双双脚步匆忙,吴威喊道:“等一下,二姑娘。”
杨双双停了步,回头看向他,眼神却说不出的古怪。
吴威心生一股不好的预感,问道:“你说的法子,是不是就此将少鸿丢开了。”
杨双双看向吴威的扳指,质问的话已经在口中了,念及他们为她做的一切,终于将这话咽了下去,仰头道:“只当我们没缘吧!”说罢匆匆离去。
吴威还想追去,却见周鸿站在雅室门口,似是将刚刚两人的话听在耳中,面色看不出阴晴,终于叹了口气,看向门口女子的背影。
杨双双匆忙上了马车,放下帘子的同时,将那方帕子从袖子里拿出,那道水迹已经变浅了,饶是如此,还是能看清楚纹路,半弧形的半圆上又一道鱼鳍,下半部分漩涡状,正是双鱼扳指上的纹路。
而这个作为天网信物的扳指纹路,出现在了尤思慧右侧颈部,像是有人从背后勒住她的时候,挣扎间烙印上去的。就这样一直留在了冰冷的尸首上,等着她去发现。
最初她一直以为尤思慧是被贾珍杀死的,直到那日在宁府,她起了疑心,才察觉出其中疑点。
但竟然谁杀了大姐儿,杨双双一直毫无头绪,宁府里再没有人比贾珍有杀她的动机了,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旁人,譬如秦可卿,不过考虑到要不惊动旁人勒死一个成年人,还能将她吊起来做成自杀的模样,女子未必有这样的力气。
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有时候杀人,未必是为了仇恨,而是为了保护旁人。
这么一想,凶手几乎呼之欲出。当日事发,吴威或者是周鸿得了消息,因为知道此事牵连到她,为防走漏消息,索性杀人灭口。
杨双双微微颤抖,眼泪悄无声息夺眶而出,原来大姐竟然是因为她才死的。
她心里憋着一口气,却发不出来。周鸿和吴威自小和她认识,他们一起经历过很多,也帮过她很多,可以说正是有这二人在,她如今才能坐在安然坐在车里。想到这点,她的心似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一般,她既不能责怪吴周二人,也无法为大姐报仇。
这念头折磨得她不得安生,夜不成寐。
她回家后失魂落魄了好几天,她愧对尤思慧,也忧心自身处境。
晓风见自家姑娘日日萎靡不振,忙催问道:“姑娘,太太都来三回了,这事情你总得拿个法子。”
杨双双知道她不能终日这样下去,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置家人不顾,她已经害死了一个,不能再有第二个。
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杨双双终于在某个夜里下了决心。
第二日杨双双带着晓风出了门,因着前次出门,她不想节外生枝,并没有带晓风这丫头。
今次晓风见自家姑娘又带她出门了,简直是感激涕零。
晓风见出了门,车一直往南边走,好奇道:“姑娘,咱们是去哪儿啊?”
杨双双并不作声,晓风再不敢问,走了好长一段路,马车终于停了,她吩咐晓风道:“前面就是京城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你进去买些时新的糕点。”
晓风不解,平日买点心这种事情,家里都是有专人的。但她到底不敢质疑自家姑娘,收好了杨双双给她的银钱,自去逛糕点铺子。
铺子里的点心都一个个长得喜人,她听从伙计的买了应季的陈皮饼,又买了些枣泥糕和茯苓糯米糕,还有他家特色的内府杏酪。
杨双双在外边等得不耐烦,叫车夫去催了她一通,她才提着一大包糕点急忙忙赶出来。
晓风嗅着糕点的味道,馋虫蠢蠢欲动,自家姑娘却没发话,车子又走了许久。
这回杨双双给了车夫一些银钱去喝茶,又低声嘱咐晓风道:“前面是会馆,你去那边跟守卫说你是荣国府老太太身边的丫鬟鸳鸯,奉老太太的命令给自家姑爷林如海送糕点,让他们转交给林姑爷。”
晓风听得迷迷糊糊,又是荣国府又是林姑爷的,不过好在人机灵,一会儿就记得七七八八,杨双双又问了她几遍,见她回答得分毫不差,在糕点里塞了一张纸条,才让晓风去送。
晓风本来信心满满,待看到会馆门口的几个高大威严的侍卫,又有些胆怯,回头去看,自家姑娘正看着自己,这才有了些胆气朝着侍卫走去,她把自家姑娘教她的话跟侍卫说了,侍卫听说是荣国府的人,检查了并无可疑,便接过了糕点拿了进去。
晓风在门口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那侍卫才出来,跟晓风回道:“林大人看了糕点,很是高兴,还让我跟姑娘带句话,说他明日午后去看府里看老太太。”
晓风忙谢过侍卫,又按照自家姑娘吩咐的给他递了银子,回到车上,她才回过神,觉得这件事情既神秘又刺激,心里好奇自家姑娘到底在谋划什么,但这会儿却怎么也不敢开口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