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双双一见便知道是周鸿送来的,心里颇为感激。只是晓风换药的风格,颇为粗枝大叶,她时不时要呼痛几声。
杨燕燕见了只得亲自帮姐姐换药,她又遣了晓风和绿衣两个出去,见姐姐伤口狰狞,少不得要留下好大一个疤,气急败坏:“到底什么仇怨,竟然下这般狠手。”
杨双双见小妹如此,少不得宽慰一番。杨燕燕是个打破沙罐问到底的个性,自然缠着姐姐询问良久。
杨双双观她近来越发懂事,行事也沉稳起来,沉吟了许久,决定告诉她部分因由,不过因着事情里头还搅着薛蟠、周鸿等人,是以她只说怀疑大姐的死有可疑,因而得罪了贾珍,结下了梁子,此事只怕难以善了,让她以后也躲着此人。
杨燕燕听了似懂非懂,满口应下姐姐的要求。
她这伤一直养了十来天,这期间,晓风的各类八卦极大得取悦了她。晓风实在是一个八卦小能手,几乎没有她打听不到的八卦。
前儿来说的是宁府大姐儿的旧人竟然遣的遣,散的散,最后只剩下一个如霜,被贾珍抬举了姨娘。
今儿晓风叽叽喳喳说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开场白就很吸引人,“姑娘,我听说了一件儿奇事。”故事说到后头却是个悲剧,“那个守备之子和张家小姐真可怜,活生生被家里人拆散了。”
杨双双听完才反应过来,这剧情怎么有些熟悉,她忽得想起王熙凤弄权铁槛寺,看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原著的剧情也正在走着,譬如贾珠的死,贾敏的病逝……
不过多少还是因为她的存在,许多情形也发生了改变。
因为她救了贾敏,所以延迟了她死亡的时间,导致黛玉多了一个弟弟;因为她的出现,所以尤老娘没有变成寡妇,似乎也不会卖女求荣了,那么尤思慧的死,是不是也是因为有她这个变数在,才会发生本来不该发生的事情呢?
这日杨双双正在屋子里胡思乱想,秦氏来她屋里探望她,见她瘦了些许叹道:“哎,今年真是流年不利,昌哥儿病才好些,你也病了,大姐儿还……”
杨双双只得宽慰她道:“不妨事,以后会好起来的,母亲你别在父亲面前提起大姐,免得徒惹他伤心。”
秦氏道:“哎,这不又来事儿了,宁府遣了人来,说大姐儿无所出,让我们遣了人去收拾她的嫁妆。你知道我素来不会理这些事儿,偏生你又病了……”
杨双双闻弦歌知雅意,知道秦氏是希望她去帮着料理此事,她实在不想再去宁府,也不想见到贾珍,但见秦氏一副她不去,便唤了燕燕去的模样,只得应下了这份差事。
第二日一早秦氏果然叫了马车,和杨双双一起去了宁府。
宁府一草一木就像以前一样,但她大姐却不再住这里了,她身边一应旧人也都遣的遣散的散,只余下昔日的一个如霜,被贾珍抬了姨娘,如今还住在宁府。
因如霜是尤府陪嫁来的,秦可卿让她来招呼秦氏母女二人。
那日吴威婉转提到过,她之所以被贾珍绑架,就是因为如霜那里说了几句闲话,她实在不愿把这事儿,和如霜成功留在宁府当姨娘的事情联系起来。
以前尤思慧身边四个大丫鬟,如玉貌美但性子急躁,如意做事细致贴心但无心机,银蝶倒是个老实的,可惜不会说话,只有如霜做事面面俱到,最得器重,所以尤思慧最初只抬举了如玉和如意两个,却留如霜在身边。
看着如霜和秦氏煞有其事的寒暄,杨双双自告奋勇得表示自己去料理嫁妆单子一事,秦氏乐得清闲,忙应了。
当初筹备婚礼一应事宜交接的人都是周鸿和吴威,周鸿如今不在府上了,吴威也贵为宁国公亲信,自然不再料理这些琐事,但今日他却亲自整理了单目过来。
杨双双自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果然吴威遣了手下个人去核对数目,等人都走了,他才问道:“怎么是你来了?身上的伤都好了?”
杨双双笑道:“自然好了。”
吴威又道:“我的姑奶奶,你胆子真大,他可是天天念叨如何整治你,你怎么还来宁府?”
杨双双闻言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京都能又多大?我又能躲到那里去?”说罢又问,“贾珍呢,可在府上?”
吴威似笑非笑,“你放心,他如今自顾不暇,顾不上算计你了。”只是其中的内情倒不好和她直说了。
杨双双心里七上八下,还问:“他不会对付我家里人吧?”
吴威安慰道:“你放心,他这些时日未必有工夫,再者尤少卿是朝廷命官,他只怕也不好轻易动,而且我们这边也有些安排,此事若成,你可不必怕了。”
“你是说……”杨双双吃了一惊,周鸿一手建立起来的天网固然是个依仗,但荣宁二府关系盘根错节,更是难以撼动,而且……她沉吟了片刻,细算了算时间,荣府的贾元春封妃一节就是在左近,此时行动,怕是蚍蜉撼动大树,她忙劝道:“此时……怕不是好的时机。”
吴威奇道,“此话怎讲?”
杨双双语焉不详道:“怎么也要再等等才好,只怕近日消息就会透出来,贾府里头有人通了天。”
见吴威还是云里雾里,杨双双不提此话,问起如霜来。
吴威似乎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少鸿早与我说过,此女心思不纯,当时我只不信,如今也看清她为人了。”
杨双双见他并不怨天尤人,放了心,又说了几句话,外间办事儿的都来回话了,两人就打住了话头,认真交接起来,不过一个钟头就料理得清清楚楚。
秦可卿过来留她吃饭,杨双双一刻不愿意在宁府停留,便婉拒了她。
秦可卿无奈,只得吩咐下人将东西装了车,送走了秦氏母女两个。
秦氏的车子先走一步,因着东西繁多,杨双双留在后头善后。等装满东西的车子鱼贯而出,一直过了二门,杨双双才上了最后一辆车,刚刚上车却听前头有人唤她“二姨”,她从车子里探头出去,竟然是贾珍从外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