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秦老娘过完七十大寿,因席上贪吃多吃了两口甜腻糕点,一时肚凉腹泻,又兼暑热顿时病了,吃了半个月的药,病症却越来越重,没两日一命呼呜。
秦大舅传来秦老娘的讣闻时,秦氏哭得像个泪人儿,尤老爷安慰她道母亲本就年事已高,如今也算寿终正寝,她听了才好些,带着双双燕燕,还有老太太最喜欢的昌哥儿去了秦府奔丧。
这会儿最为看中孝道,秦氏连着双双燕燕都得守灵哭丧,连秦大舅都坐在灵前哭了好一阵儿。
杨双双冷眼瞧着,只有外祖母身边贴身服侍的李嬷嬷哭得最情真意切,她一生未嫁,和外祖母作了一辈子伴,也难怪这般伤心。
到了午后,之前服侍秦氏的旧人胡兴家的过来道:“大姑奶奶,我在老太太院儿给您和两位姐儿,还有哥儿收拾了几间房,先去歇息一会儿,晚上还要守夜。”
秦氏谢道:“还是用惯的人贴心。”又找人给胡兴家的给了赏钱,带着儿女一行人去休息。
胡兴家寻的正是她们之前借住秦家时候住的小院子,杨双双触景生情,回想起那会儿的情形,生出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秦氏带着昌哥儿住了正屋,双双和燕燕就一起在东厢歇下了。
杨双双上午哭得情真意切,昨晚上也没睡好,这会儿困劲儿上来了,跟燕燕打了声招呼就睡熟过去。正睡得香甜,忽然听到绿衣在燕燕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小妹紧接着出了门。她本来迷迷糊糊的,等到小妹出了门,竟然挣扎得清醒了片刻。
晓风就在门口的塌上歪着,看到自家醒过来,忙倒了杯水,杨双双喝了口水才问道:“燕燕去哪儿?”
晓风眼珠子转个不停,半晌回道:“怕是去更衣了。”
杨双双累极,竟然没发现这丫头的异样,一时又睡过去。
原来杨燕燕那日写信去骂薛蟠,他少不得要解释一番,借着秦大舅的便利偷偷约了她,两人见面一顿拌嘴,杨燕燕气道:“你怎么又找我姐姐,上次难道没与你说得分明?”
薛蟠死皮赖脸:“谁说我找她,我找你。”
燕燕问道,“你找我做什么?”
薛蟠质问道:“来问问为什么你写这么一封信骂我?我如今就在你面前,你倒是骂呀?”
杨燕燕何时见过这样的人,心里气急,“你……你自己知道我为何骂你?心思不端,三心二意……”
“我哪里心思不端了?早告诉你过,她和我无半分关系。”因着前面刚刚拒绝过薛姨妈一次,薛蟠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杨燕燕还待再说,听到外间一阵儿喧哗声,不敢再留,又恨恨瞪了薛蟠几眼,匆匆回到了院子。
杨双双这会儿已经起来了,看到小妹神色有异,问道:“去哪了,怎么脸这么红?”
杨燕燕敷衍道:“天太热了,刚刚去院子闲逛了会。”杨双双不疑有他,自去服侍秦氏去守夜了。
讣闻发过之后,来吊唁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一开始多是秦大舅相好的生意人,到了后面渐渐也来了些和尤老爷相好的官员,秦大舅见了,顿时觉得脸上辈有面儿,后头连宁国府的贾珍和夫人也来了,秦大舅鞍前马后的伺候着。
贾珍道:“内人也算是老孺人的外孙女儿,给老孺人行个礼很有必要。”他行过礼,跟秦老舅告了辞,尤思慧却留了下来,陪着秦氏尽孝,贾珍怕她外间要用人,便留了两个人给她。
秦大舅安排得妥妥当当,另辟了一处院子给尤思慧住,又在花园后头的耳房里给宁府的人寻了个清净住处,尤思慧见了道:“不用这样劳烦了,我和母亲住一处院子就好。”
秦氏道:“如今儿天也热,还要守夜,你这是何苦来哉?”
尤思慧道:“母亲何必见外,我在家也没什么事儿。”
因她顶着宁国公夫人的名头,秦舅妈忙带着福莲和瑞莲来拜访,杨双双自小和福莲不对付,遂找了个借口回自己房了,留秦氏和大姐和她们应酬。
杨燕燕熬不住了,正在里头补觉。
杨双双睡过一阵儿,这会儿倚在窗边纳凉,却见尤思慧身边的大丫鬟如霜提着个食盒出了院门,晓风那鬼精的丫头悄悄跟在后头,她怕晓风惹出什么事儿,忙跟了过去,才唤了晓风一句,却被她捂住了嘴。
晓风道:“姑娘,你可小点声,一会儿被她发现了。”
杨双双见她神神秘秘的,便问:“你这是在做什么?”
晓风悄声道:“如霜这丫头有鬼,如月跟我说她动春心了,我还不信,今儿定要去臊臊她。”
杨双双闻言掩面,这丫头被她纵得越发跳脱了,偷听一次两次的,还学会跟踪这种高级技能了,她正要教训晓风一番,却听这丫头问:“姑娘,你知道如霜心上人是谁吗?”不等自家姑娘说话,她自顾自得说到:“据说是一个姓吴的管事。”
姓吴的管事,难道是吴威?杨双双起了八卦的心思,顿时换了主意,“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晓风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得跟着如霜,一路走到花园附近,果然见如霜走到一处屋院前敲了敲门,晓风经验丰富,忙扯着自家姑娘缩在大丛木槿花后头。
杨双双嗔怪得看了一眼自家丫头,却听见门吱呀开了,顾不得与晓风算账,她忙抬眼看去,却见出来开门的不是吴威,而是周鸿,这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连晓风是惊奇了一下:“哎,这不是那个姓周的,他怎么在这儿?”因着周鸿前次拦着双双说话,是以晓风对他印象颇为不好。
和他素日干练的装扮不同,周鸿这会儿只穿了一件短褂单衣,身材高挑,步伐轻盈,杨双双猜测他手上多少有些功夫。他的五官是很有棱角的那种,剑眉星目,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人有些阴沉,鼻子高挺,却是薄唇,更添了几分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