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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皓齿间风流游走(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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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取名戏说的小酒楼今日有些热闹。

酒一入席,更热闹。

二楼上走南闯北的商客和本地官家推杯把盏,环肥燕瘦不必多说,好不快活。

真正在楼下等听说书的老人们端着雀舌,正聊些新鲜事。年轻时总喜欢纵酒放歌,自在;待到白首时,不过一杯清茶伴余生,芳香。

江湖,不过人走茶凉。

那说书少年还没来,不急。不要钱的牛,口渴还有免费茶水,碎言值几钱,够吹上两天。大都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不差这一会,听听无妨。

商贩们不是离淮当地人,只是春风正好,借道淮水,拉上船货,带些稀罕物什,向南走江或者出海交易,先来官家打点打点。

和官老爷吃酒,这不得搂着美娇娘,听支动人曲。先奏那些正经乐府歌,摸清官老爷脾气门路,有时晚上免不得再奏鞭胭脂马、夜莺吹箫曲。

一夜纵马千金,绝知此事要躬行。

遛完鸟,即使敲竹竿、放放血,也有些人情交往在,不会太厉害。

酒局大多只有人情世故啊,真正的兄弟破碗满上劣酒也堪豪饮,醉眼里盛满交情。

不多时,两白衣少年急急忙忙从大街跑向小楼门口,大袖纷飞如鸟。

近门那个却先止步,有些委屈开口道:“差点就得罚工钱了,南禅啊,咱下次早点起。”

身后白衣仿佛有些不好意思,想起今天穿的是公子衣服,就一挑眉,示意给个台阶,合拢手中素扇道:“我……许公子今日不说这个,公子爷可是来听痴儿侠女的。”又压低声线道:“温温,下次我一定能早起。”

一定晨起,一定昼寝,姑娘睡觉在情人眼里当然是王道。

一脸认真,男扮女装的许公子倒是九分可爱,留一分可笑天下人做作。

两“公子哥”装束倒是一致,白衣俊朗,眉眼盈盈,羞出梨涡浅浅。即便矮上半头,许公子明显比谢公子好看啊,可媳妇好看岂不长脸,咱就不争这口气。

谢温良没有走大门,而是跑向后门方向道:“南禅啊,你走前门,我去后门收拾些老物什上台。”

许南禅难得正经,点点头,轻转一开扇,提起衣摆入门。

许公子今个好一派风流,当赏。

老人们大多不注意门口刚进来听书的白衣郎,加上刚有眼尖的瞧见将上台的谢温良,当即放下茶盏,起哄喝彩。

一盏盏茶,一个个曾有江湖梦的老顽童。

咱离淮戏说小楼的雀舌向来顶好。

台上早有一桌一茶一惊堂木,只等衣上有风尘,却口若悬河的说书人。

缓步登台的少年郎听见喝彩声,先向四方笑颜拱手,不多啰嗦,甩起长袖,当即临桌猛然一拍惊堂木,低头一喝:“诸位看官,上回咱可说过剑兮三十年前横绝人间,只用剑鞘名三千,问剑四海,压断八方剑道风流脊。一人醉卧城墙独挑东都登天客,何其快哉!就连如今剑道魁首那洛城白衣,也不过只得个‘自可比剑兮,不可出剑兮’的模棱点评。”

老人们含笑地端盏,点点头,那个人的江湖当然无敌。

只有“许公子”嘟起小嘴,明明自家老爹最厉害。哎呀,姑娘我胸怀宽广,不和小温子计较这个。

想到这,姑娘低头看看自己那可放马的丘陵,只是小有规模,确实胸怀宽广,可有些伤心呐。姑娘又抬头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少年,自从官袍人的事后,好像眼前人转眼间心上人,立刻欢喜起来。

女子心思,不过梨花一场雨。

但至少每个女子心中都有一个向往的父亲,更何况是那“天下无人配白衣”他许洛山的女儿。

谢温良哪知这些,继续接茬道:“可惜金陵屠后,剑兮再没出剑现过人间,世人皆言昔人已逝。”

在座的老人有的不自觉握紧茶杯,茶水晃荡,眼中百草霜杀,亦有野火倾焚。

一场金陵屠,断折我南朝千年脊梁!

少年也知不当谈,当即说:“咱今个就来说说那笑言曾挑遍南扬州城豆蔻少女珠帘的橘刺吏,免不得问那牧童何处是杏花姑娘啊。”

老人们收拾起自己的心境,三十年了,也看淡了。众人间有的大笑,夹杂着苦涩的欢笑声,声声入耳。

年少时谁不曾风流几场,即使是晚辈,橘牧也是其中翘楚,十年间善豪饮,卖诗戏金石吃胭脂,极善音律,最爱秦淮浪舟琵琶玉树曲,一曲新词酒一杯,放浪天上月。

若楚南渡可比白鬓兰陵,那橘牧自是滥情周郎。

一盏雀舌下肚,瞥见许南禅期待故事如幼猫的表情,谢温良先开口:“咱先不说橘刺吏二十六岁登顶倚亭,权赊些风花雪月伴茶。话说清明时节,橘牧酒酣七分,却离席提着空酒壶走出城郊,无人敢拦。只能听他高呼:‘好酒,满上!’,这不曾想嘛……”

少年奸诈一笑,抬头先眯右眼停顿,端盏。

老人中有明白其中江湖故事的丝毫不急,却也有性急的先骂道:“谢家小儿,是茶烫着了嘴吗,咋还不讲?”

书说一半和书写一半,没有道德钓什么鱼,都他娘的该掌嘴啊。

掌柜的大笑,忙从后台拎出茶壶和一空碟来,先给老人们续上半杯茶。

茶可万万不能满上,酒满敬人,茶满送客。

空碟子在江湖上可就更讲究了:大爷,别光来喝点小茶唠唠嗑,多多少少打赏两个。小店做的可是流水生意,说书“空”话至少半真,这碗至少也得半满啊。

刚笑骂的老人会意,当即摸出二两碎银投入碟里,更捅刀道:“果然是咱老了,小伙子们都这么懂江湖了。好一个江湖儿女,都得上道!”

谢温良可全都看在眼里,举盏向老人施一礼,这可要八二分账的,还得给许南禅买胭脂呢。

少年佯装啥事没有,不再拖泥带水,又是惊堂木大响:“不曾想嘛,这橘刺吏对着田间正吹笛的牧童色眯眯的问了一句:‘哪个是咱杏花村里最好看的姑娘,小子,给你二两银子,再寻处酒家来。爷和她能在床上能醉上三百场,日久生情啊。’ ”

醉上和日久生情,细嚼起来有些味道,这橘牧不愧是二十四桥玉人吹箫才子啊。

银子都付了,不说些有趣结尾很难收场。一众老人哄堂大笑,心中纷纷为这南扬州城的橘晚辈竖起大拇指啊。

风流与年龄可没有二两银子关系。

可野史毕竟有些差错,那天的橘牧酒醉后写下的不是老牛,而是黄犬;遇见的不是吹笛牧童,而是杏花姑娘。

欲盖弥彰,终究动人。

自认胜曹子建三分的橘牧风流事岂能被后生所看见,所传闻?

“清明时节雨纷纷,君问杏花陌上人。”

故事里的一切,只能也只有两人一犬知。

谢文良却在无人注意时朝某个白衣公子眨眨眼,做出嘴型。双方心神意会,满意。

心有灵犀一点通。

台上少年继续开言,台下姑娘安心听。好像楼上酒局的喧闹和老人们的欢笑,都与两人无关。

原来痴情人面前,人间无声亦无人。

古人言,思无邪。

说书郎皓齿间风流游走,还不是为了姑娘二两胭脂钱。

不止嘴酸,还有心酸,都是血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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