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嫣端起主人家的气势,昂首挺胸的,声音本来就尖锐,还扬了几个调。
“大胆小妖,入苍霞竟不去华蔺拜见东行大人,你是哪个地界的,还不快快报上名来!”
既然人家把你当成妖,那就做个妖吧。
沉月瞧着那白狐面具,来了主意,她微微欠了欠身子,柔笑道:“我是狐族之人,初出长洲,对外界不甚了解,亦不知此地归属,若有打扰冒犯之处,先在此赔罪了,还请主人家多多包涵。”
容与觉着这姑娘的声音听着甚是耳熟,可又一时不知熟在哪里,最后归于兴许是和之前见过的姑娘声音相似罢。
但说到长洲……
面具下的双眸有些黯淡,他娓娓问她:“据我所知,长洲狐族早已隐世,非大事不出地界,我上一次见到狐族长老还是统御大帝迎娶帝后之日,其身侧亦不过随行两位后辈。听姑娘声音,应是年轻小辈,那此次出来,随的是哪一位长老?为的又是何等大事?”
即便是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沉月依旧泰然自若,倒是这人说话的声音听着耳熟得紧,不过她素来懒得想事情,便先轻描淡写地应话:“狐族之事自不便同外人道,是因与高澹长老走失,一个人误打误撞到了此地,惊叹于山中秀美风景,便打算留个四五日再离去。”幸得之前听人提起过长洲的一些事,得知有一位高澹长老盛名在外,才能照搬出来增加一些可信度。
看似即将凝固的氛围被嫣嫣冷不丁发出的一声叫唤打破:“呀!那你在这山上走,可有看到水流源头之类的?”
沉月却被嫣嫣手里提着的六面鸟纹圆纱灯笼揪去了视线,里边亮盈盈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还会变色,所迸光华堪比统御叔叔送她的星耀石。
她对这类物件素来无抵抗力,不嫌晃眼,都看直了,人家的问话都忘了回,竟还反问一句:“小妹妹,你这灯笼可否予我瞧一瞧?”
嫣嫣不知所谓地看一眼容与,又转头看一眼沉月,先不管旁的,便宜确是被人占了,登时上来脾气,瞪眼斥道:“你唤谁小妹妹呢?!区区狐族竟敢如此放肆!”
面对恶言,沉月非但不恼,还笑道:“身板小,嗓音尖,浑身散着一股子戾气,但凡有点年岁和经历的都不会似你这般。干嘛生气呀?小妹妹的称呼多纯真无暇!人家要是这般唤我,我可得乐坏。”
女子的唇枪舌战容与见得不少,就以往的经验,他要么溜之大吉,要么……
“姑娘在这山上走,可有看到水流源头之类的?”
转开话题。
“见是见过几个。”沉月顺着台阶下了,她怕再逗下去,那小丫头没准会动手。至于水源,沉月想到白日里落入的渊底,确实有看到水源,而且还不止一处。
“劳烦姑娘引个方位。”
“你俩怎么大晚上出来寻水源?”白天干嘛去了?
“姑娘有所不知,槐江之水只在夜晚有灵力,且以源头最盛。”
“原是如此,那……”沉月又看向灯笼,伸手一指,道:“你把它给我,我就告诉你。”
虽不是什么重要的物件,但这只母狐狸闯山在前,失礼在后,现在居然还敢谈条件!嫣嫣五官都快扭在一起了,尚未想好要用什么有气势又能彰显自己分外恼怒,后果很严重的字句来训斥,惊见容与从她手中接过了灯笼,竟作势要递过去。
不过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听他问:“姑娘要个灯笼作甚?”
眼看到手的鸭子又飞回去,沉月险些沉不住气。
面前这俩人一个稚嫩未脱,心浮气躁。一个内敛深沉,饱经世故的模样。大晚上带着个的面具,提着盏不俗的灯笼,想这男子应是有身份之人。此前虽和东行没说过几句话,但东行略微沙哑的嗓音确令人印象深刻,不似面前这位低沉浑厚。
曾几何时,好似有那么一个人的嗓音也是如此……
“姑娘?”容与皱眉,她竟然在发呆?
沉月被唤回神,佯装无事笑了笑,用已想好的借口敷衍他:“此物形状好看,其表花纹好看,内里的灯芯也好看,狐族夜视极佳,故长洲从未有过灯笼这种用来照明的东西,此行出来,姐妹们央我多收集一些稀奇的物件回去。”
“灯芯是我这妹子的一片鳞。”容与指了指嫣嫣,“算不上什么稀奇的东西,既然姑娘喜欢,明日再来华藺取就是,今夜我二人还得用它引路回去。”
嫣嫣不懂尊主为何要让这只母狐狸去华藺,就算现在直接给她灯笼也无妨,上次换鳞掉下来的还有很多,再拿出来就是了。
既然人家满满的诚意,沉月便将白日里看到的几处有水源的所在一一告知了,随后双方再客套了几句,那神神秘秘的男子便领着嘀嘀咕咕气还下不去的小丫头走了。
沉月将结界破口补上,还多设下一层隐匿结界。她化去面具,又躺回榻上休憩,脑中思量着也不知那两人找没找到水源,思量着这几日尚不能离山,明天到底要不要为了一片不算奇物的鱼鳞过去,万一是鸿门宴,岂不自找?可若不去,就坐实了自己是个傲慢无理的后辈,万一主人家又找上门来……
思来想去,还是走一趟比较省事。
本来不想主动拜访的人,奈何被人赶鸭子上了架,毕竟不熟又多年不见,沉月脑子里实在想不出见到东行后用哪几个字开头气氛不会尴尬。
华藺是东行的居所,三合大院立于高崖之巅,古松间的红瓦白墙透着书香气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归隐的文士所居。
沉月今儿个一早就直捣而来,面上继续挂着昨晚的红狐面具,一心只想早点结束所谓的拜访,以免浪费寻花的时间。
“客人到了,去迎进来。”大堂内,容与挥袖隐去桌上吃得一片狼藉的瓜果,随之又给两人戴上了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