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姨妈的案子,可有卷宗?”韦灵儿翻动着尤庆递上来的资料。
“刑部没有记载,但在大理寺的卷宗阁却寻到了,差点就被罗锅当成废纸烧掉了。”尤庆又递上来个折子,
韦灵儿开始翻阅。
成风九年,秋日,利州城南大火,城南巷口第二户全户丧命……
“没有仵作的验尸证明?”韦灵儿抬起头,却依稀的瞥见那男子的唇角微微上翘,他似乎一点儿也不为自己姨妈的事情感到一丝一毫的伤心。
“能讲讲你姨妈的事情吗?”
“六岁的时候了,早记不得了。”
男子说的轻巧,但韦灵儿却感受到了他眼底深处隐隐溢出的杀气。
“仔细看,他听到他姨妈的事情,拳头是攥起来的。”林维扬侧过头,低声提醒着韦灵儿。
“大人,当时的刑部还没有仵作,好像是镇子上的仵作去查验的尸体,也说是被火烧的,没有多余的话。”
“当年的仵作,可找到过?”
“底下人去寻了,说人早就不在利州住了,说是那人干的活计儿本就是走南闯北的。”
“走南闯北?”游商不会懂仵作的行业,韦灵儿忽的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她开口问:“倭戏的摊主可有寻过?”
“昨日召来盘问过,只说是什么都不知道。”
“再去抓来!”尤庆领命,很快,便将那摊主寻了来,只是那摊主,正欲逃离长安。
“若是没错的话,倭戏都要连开七日,你为何刚开了四日就要离开?”
摊主颤颤巍巍抬头,一脸的惊惧:“我是想着长安城是非多,想要尽早离开。”
“那你不要他了吗?”韦灵儿指指那男子,“倭戏少了角色,还怎么演啊?”
“我……我……”
“尤庆,你带他下去。”韦灵儿在尤庆耳旁说了几句,待尤庆将人带走后不久,那人便招供了。
“大人,他果然承认了,当年验尸的人,便是他。”尤庆道:“那户人家也不是死于火灾,而是提前被绑在柴火堆上,动弹不得后被烧死……”
“你姨妈一家当初遇害,你在哪里?”
“在私塾读书。”
“一去二三里,接话。”
“忘了。”男人强做淡定。
“这是私塾第一课,你怎会记不住?”韦灵儿道:“你姨妈有个和你一般大的男童,为何就不在私塾?难不成,只出了银子供你读书不成?”
韦灵儿厉声道:“将倭戏摊主带上来!”
倭戏摊主满含愧疚,看向那男子时,更是一阵唏嘘:“田儿,你就承认吧,你姨妈一家,是你先绑起来然后放火杀害的……这么多年了,你不该再造杀戮了。”
“放屁,你这个老东西,休得血口喷人!”
“当年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韦灵儿目光如炬,瞪得那男子一阵儿心惊肉跳。
“尤庆,不如去将他身上值钱的物件儿拿来,送去当铺。”韦灵儿侧过脸对着倭戏摊主道:“他还有什么行李,一同当了!”
“住手!你们这些只顾着抢夺我的财物的禽丨兽!”男子恼了,发出沉闷的低吼。
“抢我东西的,都得死!”
“所以你姨妈抢了你什么?”
“我的纸老虎,纸老虎!凭什么只能给他,那是我的东西!”
“你口中的他,指的是和你一般年纪的弟弟,是么?”
“休要开口提他,他死不足惜!”
男子有些失心疯,脸部因为怒吼,青筋被扯起,显得更加狰狞。
“他抢了你的纸老虎,所以你杀害了他?可是你姨妈又有什么错,你要连同他们一同杀掉?”
“她向着她的孩子,任由他抢夺我的东西,难道不该死吗?”
“所以自此以后,你便十分厌恶抢夺别人东西的人,这就是你杀害余骏的原因?”
“他该死!该死!”
“即便是该死,也不需要你来惩戒。”韦灵儿眼眸深邃,一阵儿叹息:“小事需要他家里人的教育,你也可以去讲道理,要求他改,即便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你也该拿起律法来保护自己。”
“律法怎能有我解决的快?”男子有些癫狂,似乎那童年的纸老虎,是他一生中永远不可磨灭的伤痛。
“你不该随意剥夺别人生的权利,即便那人有错,你不是神明,更不是律法,你不该。”
男子闻言,却不讲话了,只是微微将头侧向一旁的肩膀,兴许是累了。
韦灵儿叹了口气:“你虽是侏儒,但只要你好好去生活,好好去做,你完全可以到达一个你身高企及不了的高度。到那时,你也该懂得,什么是分享,什么是相伴。”
她转过身,林维扬连忙将人扶回了大殿。
秦田见韦灵儿回来,连忙拿着那些自己批阅的折子邀功似的给她瞧:“大人,这些是我批的,你瞧瞧。”
“好。”韦灵儿点点头,“你去吧。”
秦田便出了大殿,林维扬明白,她现在需要静静心,使了个眼色,让林现也去了门前候着。
半响,尤庆递来一张纸。
“大人,是那个人给你的。”
“我兴许该谢谢你说的话,若是我早些知道这些道理,或许现在的我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只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还有,我不是侏儒,我只是作恶后,老天爷惩罚我,让我摔断了腿,后来便长不高了。希望我那日对你的伤害,不会让你留下不好的后果,谢谢。”
“你的腿伤,应该过几日就痊愈了,没事的。”少年生怕韦灵儿会多想,连忙出声安慰着。
“嗯。”韦灵儿翻开桌案上的折子,却见秦田用那红色印泥涂的哪哪都是,字更是歪歪扭扭的。
她咬了咬嘴唇,无奈的扶住额头,尤庆见了,抄起折子就去找秦田了。
“看来这秦侍中,还得多练练啊。”林维扬正笑着,却见远远的一个身影,正慢慢的在往大殿移动。
那人手里,似乎提着一个木匣子,那木匣子有三层,红色檀木材质,竟和梦里一模一样,他不禁出了冷汗,定睛一瞧,那人应是王智忆。
少年慌乱了起来,企图让韦灵儿离开这,他道:“韦尚书腿伤还未愈,不如去里间歇息,这里由本王代管。”
“那怎么能行啊。”韦灵儿摇摇头:“虽然受伤了,但也不能偷懒啊,我去瞧瞧卷宗阁有没有什么新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