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都御震惊地盯着许逸:“你怎么知道的……”
“我?既让我做了这少城主之位,缘何会轻易放过我,时时提出要求,方为这颗棋子的作用。”许逸心中更加五味杂陈。
“他竟是知道的吗?那我这少城主做的可真真像个小丑,可笑至极。”
“你们在说什么?”马车内的顾弈被许逸丢出的雷可惊吓得不轻,她掀开车帘,探出脑袋。
“阿都才是许家亲生的?”顾弈负又求证。
她来回打量着两人异样的神色,知道这事想来是真的了。
可她真的没有时间在这个节骨眼上听什么奇闻逸事了。
她抬头望向殷都御;“你若不驾车,我便自己来了。”
殷都御哪敢真的让她动手,顾家大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别说顾老爷子的千斤重丈八矛抬不动,便是从井中提桶水都能花上大半日。
殷都御连忙搀了许逸一把,助他上马车,然后小跑到前方,跳上驾车位,一手向左边扯着缰绳,一手执鞭抽在马后。
哒哒的马蹄声在这个夜里格外的清晰,刚入翼州,怕驾车太引人瞩目,他们就弃了马车,三人步行走向城主府。
彼时,许逸背后的杖伤已结了痂,不再冒血不再疼痛。
这一路,顾弈都在思索着救出阿爹阿娘的方法,一个又一个在她脑海中出现,然后被打散。
她逐渐烦躁起来:“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好像曾经有过,然后再未出现。自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强大到能够保护所有人,可原来她连护着自己,护着阿爹阿娘都这般吃力了吗?”
而他们走到城主府前的时候,顾弈看着眼前已白双鬓的阿爹阿娘跪在地上,四周鲜血满地,躺着的都是城主府的人。
她竟生出一种与阿爹阿娘共赴黄泉,让整个雪园陪葬的可怕想法。
顾炎、未以安、许柬之、许脉脉依次瘫在两位年轻男子的面前,似有一人自其他地方匆匆而来,在两人面前耳语了一番。
只见蓝锦男子出声提议:“无论如何,这两位城主也绝不能留,现在,立刻,你给我作出决定。”
另一紫衣男子向下望了望,似是作出了决定,他转身抬手,身后的弓箭手利落出箭,一支支银光射在几人的身上。
自蓝锦男子吐出那般可怕的魔音,顾弈便不顾一切地想要冲出去了。
可许逸在这一刻竟然利索出手,以银针封了她的动气与声气,她僵在原地,再不能动弹半分,再发不出一丝声响。
顾弈身侧的殷都御似是无甚反应,然而他低落的泪珠划到顾弈的手上,却暴露了他比谁都要柔软而故作无谓的内心。
如果说,阿爹阿娘的死亡抽空了顾弈身上所有的人气,那紫衣男子的转身消灭了顾弈身上最后的生气。
她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恨谁,恨那两个心狠手辣的刽子手,还是恨当时心软救人的自己。
她想着,若是初见便杀了他,杀了他便好了,便好了。
这一切明明都不会发生,是她错了,是她。
然后再也支撑不下去的她,吐出一口鲜血,缓缓倒地,撞上一旁的殷都御。
没有人注意到顾弈的发丝在此刻一毫一毫地变白,亦没有人注意到当时被顾弈撞飞出去的刺客在变成血水后,又一寸寸开始凝结。
初见不如不见,相见亦不如不见。
殷都御垂眸抱起倒在他身上的顾弈,转身便要离去。
此刻的许逸又再次出声;“我以为你会明白我为什么没有喜欢她,不是不会,而是不敢。”
说完他便趁着殷都御愣神之际,先一步离去。
梦城,鸣粹。
顾弈依旧躺在时府的客房内,未见苏醒半分。
可鸣粹却来了不速之客。
白纱白衣闭着眼,青纱青衣闭着眼。
鸣粹大街——河漾街上看着这两人自街头走向结尾,然后停在时府门前,可这两道身影却像是停在了所有女子的心上,寸步难动。
他们的双眼上明明覆着纱,又闭着眼,可一举一动,一步一履,却毫无障碍。
时府门前守门的小厮皱了皱眉头:“有什么事吗?”
白衣男子身侧的青衣男子率先上前:“请问阿生在这里吗?我们找她。”
“阿生?他们这里可没有谁叫什么阿生,别是个乱攀亲的。”小厮想着伸手就要赶人。
可他的手明明离这个青衣男子只一厘之差,却怎么也无法前进了,生生顿在那里,抽不回打不出。
只见青衣男子抬起手掌,随意地朝他挥了挥,他竟倒地失了意识。
白衣男子抬头朝着青衣男子算是看了一眼,无声询问:“人呢?”
青衣男子倒也不敢示弱:“哼!我说在这里就在这里,你要是不信你就走别处去。”
白衣男子未回话,只抬步向里走去。
一处庭院内,他们又遇上了正在和邹千羽散步的许逸。
许逸以为是时家的客人上前行了一礼,还未等礼毕,便听的上方传来一道声响:“阿生在哪里?”
“阿生?”许逸直起身子望着面前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似是不肯放弃:“对啊,阿生呢?”
许逸虽纳罕此人是谁,却也老实回答:“我不知道什么阿生,这里也没有人叫阿生。”
而许逸身边的邹千羽早已被这两位男子勾了魂,直直盯着他们,半晌收不回眸光。
青衣男子又好似想起什么,复问到:“这里有没有一个白头发的年轻女子?”
许逸更无语了,这都白发了,哪来的什么年轻,这人看着俊朗非凡,莫不是个傻子?
他刚要出声回绝,便看到青衣男子身后有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向他奔来,她口中嘟囔声终于传进许逸耳中:“少城主,少城主,不好了,顾少城主的头发,白了。”
一句话,磕磕绊绊,断断续续。
许逸一听就更加顾不得面前两位男子了,松开邹千羽便一路小跑着要去时家顾别院。
邹千羽早已盯着这两位走不动道了,倒也不急着走,她细细打量起来。
只见青衣男子冲白衣男子哼了声:“你看你看,我就说在这!”
白衣男子倒也不再理会青衣男子,亟亟地循着许逸他们的脚步就走。
他听到那个小丫鬟和许逸解释:“几大刺史和各位世子都已经赶去了。”
到了顾别院,弈房的房门口,许逸稍稍停顿了一下,他身后的白衣男子便越过他,进入了房内。
房内,床上,一个白发女子衣衫完整地坐在床上,而她的身边:殷都御、时非、时将尚、姜嫣、殷晟……围满了人。
那白衣男子倒是不认生,衣袖随意一挥,女子身边的人皆纷纷后退两步。
他上前就坐在女子的床上:“梦浮生!你敢!你竟然敢!”
沙哑的嗓音,听得出他已经许久未曾开口了。
可沙哑中的声线依旧摄人心魄。
顾弈和一旁的人听得一脸懵:“这人谁啊?梦浮生又是谁啊?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倒是顾弈率先开口:“这位公子还未睁眼,莫不是认错人了?”
床边上的白衣男子刚要发火,就见门外又急匆匆响起一道声音:“你别!她还没恢复记忆!”
人未至声先到。
来人正是刚才与白衣男子一道的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倒是自来熟,刚来就开始赶人:“你们先都出去吧,都出去吧,一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