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齐清言便将顾从宜他们两人拉扯到弱水城第一花楼温香楼。
大抵世间青楼都差不多模样,但这温香楼区别在于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地是一方红绸鲜花装点的戏台子。
靡靡之音,霏霏之气。
事先打点好的管事迎着他们一行人往楼上单间,边谄媚笑道:“几位来的巧了,今日刚好是琴筝姑娘的演出日。这儿是二楼最好的位置,窗正对着戏台,准保让客官一饱眼福。”
齐清言打点赏钱,顾从宜同雀儿已经就近而坐了。
雅间也不算大,如管事所言正对戏台子,雀儿立在窗前便能将大半温香楼揽入眼底,大红缎子从房梁顶到戏台一路垂下,不知是有个用途。
“雀儿,过来吃点东西。”
顾从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今儿起的早,许是就为赶这一场演出齐清言用早膳的时间都没给他俩留。
雀儿收回视线坐了回去,面前摆了不少糕点,她捧起其中一块绿豆的,一小口嚼完才开始问道:
“这位‘琴筝姑娘’,是何许人也?”
这花楼备的都是酒水,顾从宜闻了一下,就皱着眉头让人换成一壶新茶,将茶杯逐一烫过才倒了杯放在雀儿手边。
齐清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禁挑了挑眉。
这两位的分工不知从何时起开始颠倒了,眼前这位顾二公子更是不知从何时起担任了照顾人的角色,简直匪夷所思,又闻所未闻。
“温香楼的第一花魁,她并不常公开献舞,也因此每次一舞楼内人潮涌动。”
确实挺多人,他们来的已经算早了,进来的时候还被成堆的人群给挤到。此时坐在这里还能听到楼下的欢呼雀跃。
“我今日终于要见到琴筝姑娘的一舞了!”
“可不是吗?上次琴筝姑娘献舞还是元宵节的时候。”
“是啊,我当时还提前好几天攒钱,结果当天来了才被告知已经被城主大人包场了,唉!”
雀儿听着他们的描述,脑中已经开始临摹这位姑娘的样貌,只是不待她细想,楼下突然躁动起来。
“快、快看那是什么!?”
“琴筝姑娘?是琴筝姑娘!快看,是琴筝姑娘来了!”
随着一声铮铮琴音,雀儿侧头看去,一位身着红纱挽着飞天髻的绝色女子正顺着红绸一飞而下。
她终于知道那两条缎子是干什么用的了。
在一声一声高声中,琴筝妩媚一笑,顺势而落,身段极软极柔,路过他们所处的雅间时还游刃有余地抛了个媚眼进来。
随后随琴乐而动,琴筝姑娘一手缠着红绸大弧度在空中舞动旋转,当真如那曲名一般一舞《飞天》。
纱裙裙摆连绵起伏拉出一条长长诱人的弧线,一颦一笑皆是风情,勾得台下那群人魂牵梦萦。
魅惑的眼波,嫣红的唇,雪白的脖颈,傲人的身段,举手投足都是雀儿心向往之的样子。
舞乐才刚开始,看客却已被撩拨的差不多了。雀儿扶着窗棱,从楼下那些按耐不住心潮澎湃的看众的面上一一掠过后,她得出了一个结论。
男人果然还是对这种女子更无法抗拒。
雀儿低着头有意无意看了看自己的胸前。
不过她还是最好奇身边这两位的反应。
一个清雅公子,一个艳绝少年,他们也会像楼下那群人一般露出惊艳向往的表情吗?
有点想象不出来。
抱着这样的疑问雀儿回头,视线落回屋里的那两位公子身上,前者在专注品茗,后者手抵着额补眠,一副困极的倦颓模样。
她:“…………”
果然,这两位向来不同凡响的。
察觉身边一重,顾从宜睁开迷蒙的眼往她那扫了下,“怎么了?方才还见你兴致勃勃的。”
昨夜雀儿‘大逆不道’之举,非拉着他上榻。
她也是真放心,一倒下就睡。可他就不一样了,虽然中间隔条被子,但有她在身边,不论是呼吸还是一举一动,叫他如何真睡得着?
“个个都把这位琴筝姑娘说得天花乱坠,我当然也会想一睹为快,倒是你们,怎么半点稀奇惊讶的样子?”
是了,他们一点都不惊讶。
雀儿古怪地在他们二人之间来回打量,“难道你们先前就已经看过了吗?你们经常见吗?还见过比这更美的吗?”
“咳咳咳——”
齐清言一口茶水呛在喉间,上下不得,狼狈地抬起眼,“雀儿姑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齐某一生清明廉洁,非必要情况是不会进这种昏聩场所的。”
雀儿贴心地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被身边伸来的手挡了回来,她疑惑地看过去,顾从宜正将自己的帕子不满地丢了过去。
那姿势,那表情,就好像在说“看你可怜,赏你的。”
齐清言:“…………”
就离谱。
顾从宜看他一眼,他才皮笑肉不笑地拾起擦了擦唇边。
“没看过很多,但也确实没什么意思。”雀儿听着顾从宜淡淡道,后面还接了句:“饭也不可以乱吃。”
她看着他线条明朗的侧脸,突然问道:“公子,你很困吗?”
简单的问候从雀儿口中出来那就不太简单了。顾从宜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接下来的话又会是什么惊世之语。
他拈起一块糕点放她唇边,“再吃一块。”
要想不社死,唯有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不吃了,很腻。”
说着雀儿皱着皱眉将筷子推开,她这表情嫌弃得太明显,顾从宜便折回往自己嘴里送。
“……”
能让喜欢甜食的人都开口说腻的糕点,确实很腻。
他面上不动声色地将咬了一块的糕点放下,回头见雀儿一双水眸莹润透亮的将他望住时,顾从宜就知自己今日左右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公子。”
来了来了。
视线顺着他的唇上移,雀儿平静的神色压不住关切。
“你昨晚是不是没睡好啊?是我挤着你了吗?”
短短的两句话信息量不要太大。
一旁喝茶的齐清言透过茶杯默默听着看着这一幕,视线在二人之间来回转动。
有故事!
你看她这慰问的神情,你听她这诚恳的言词。顾从宜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雀儿这喜欢刨根问到底的毛病有时候还挺受用的,有误会当场就解了。
可有的时候吧,不说了,心累。
插科打诨间,一舞毕,台上的琴筝姑娘在一众望眼欲穿的殷殷注视中婉转退场,同时,他们所在的雅间也被人敲了三下。
“几位客官,琴筝姑娘已在楼上等候了。”
“知晓了。”齐清言起身,掸了掸衣衫,“我们走吧。”
雀儿这才悟了,“不会待会要教我西域舞的就是琴筝姑娘吧?”
“她跳的不好吗?”
顾从宜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激动,齐清言亦询问地看着她。
“不,她跳得很好,就……是太好了,让我心里有点没底。”
在齐清言的印象中,在江南主城出了名的雀儿姑娘,美貌自属上乘,无论是后宅还是前院所到之处皆是游刃有余。
他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低垂下眼,搅弄着自己的两根食指。
这还是他难得一见她这般没底气的时候。
顾从宜揉了揉她的发顶,“随便学一学,随便跳一跳的事,别太有压力,咱就当玩来了。”
齐清言:“…………………………”
谁跟你俩玩啊!?
但这一招雀儿确实挺受用,她直起身看着他们道:“也别让琴筝姑娘等急了,我们走吧。”
“好。”
齐清言率先走在前面,雀儿本也跟在顾从宜身后往外走的,只不过在路过桌几的时候,她的视线在那块咬了一口的糕点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向来清澈的眼眸暗了那么一刹。
——
“你们不陪我一起吗?”
难见芳容的绝色美人就在房里,他们却在房门前停下,告诉她一个人去就好。
“我要带着二公子去学曲呢,雀儿姑娘,你一个人可以吗?”齐清言如是说。
雀儿看了眼他身边的顾二公子一眼,自动将这句话理解为:我们还要见其他美人呢,你自己先进去吧。
她明白地点点头:“我可以,我会学细心一点的,你们不用着急。”
言下之意就是我会很慢的,你们放心好了。
齐清言显然没想到她这么能脑补,还很感动,“还是雀儿姑娘你更靠谱。那我们先走了。”
依照对雀儿的熟悉程度,顾从宜总觉得这几句对话听着哪儿不对劲,但他还没开口就已经被齐清言推着往另一边走了。
“师弟,我会监督你的,这两天你别想敷衍我!”
雀儿望了一眼他们看起来特别猴急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脸重新换上笑靥,才轻轻往前一推。
门一开,比外间更浓郁的女子香扑面而来,萦萦绕绕中她抬步走了进去,再合上。
“你来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房梁垂下的红绸,映衬着其后女子一张娇艳欲滴的美人面越发薄霞云飞。
这一刻,雀儿觉得自己好像是和尚误入了百花丛。
琴筝妖娆步来,媚眼如丝,抬手轻勾起她的下巴,吐气如兰:“小姑娘,方才我就注意到你了。”
两人都十分美貌,只不过一个妩媚动人,一个清冷昳丽。
比起对方不掩欲色的眼眸,小姑娘注视她的这双眼眸简直干净空灵得让人心痒痒。
雀儿想起她飞下那一瞬看过来的一眼,“我吗?”
“对啊。”琴筝语调清媚低涓,指尖从她的下颌轻抚过锁骨又顺着肩臂一路向下,雀儿知道她这是在摸骨。
琴筝满意地点点头,再凝向她的目光中不免带了囊中之物的意味,赞道:“你果然是个好苗子,就是年纪有点小。”
她蓦地凑近,“你及笄了吗?会不会勾引人啊?”
雀儿纯稚地眨了眼,“我学的舞需要勾引人吗?”
“当然。”琴筝理所当然地道,“别人学舞为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学舞本就是为了勾引男人,世人也知如此,你来找我学舞也是如此。”
她看着雀儿满眼干净的样子,有些怜悯道:“你不会不知道他们让你来找我学的本也不只是舞吧?”
雀儿并不觉得伤心,反而回之一笑,“那姑娘认为,两日时间,我学的会吗?”
少女的笑容浅淡地如同初绽的栀子花,纯白美好。
琴筝微诧后,越发满意了。
“有我当师傅,你说呢?而且,你的眼神很好,让人想忍不住保护你。”
雀儿直直望着她。
她顿了顿,又妖艳一笑,“又让人忍不住想狠狠.蹂.躏你。”
“妹妹,别介意,这是实话。所以,在这方面,你其实可以说是天赋异禀了。若是能进温香楼,有你在,我这个花魁之首指不定就得退位让贤了。”
琴筝拉着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少女的肌肤是被精细养过的柔软细腻,这些都是她得天独厚的天赋。
见她瞥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裙,雀儿也跟着往下看了看。
嗯,红绸配青衣,不堪入目。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方才琴筝姑娘的嘴角好像都抽抽了。
琴筝扶了扶额,“好了,学舞也讲求氛围二字,有时候氛围到了效益显。还好我事先有准备,你先进去将我准备的衣裙换上吧。”
雀儿这次是看了看她身上那件,裹胸配轻纱,大片大片的肌肤都暴露在外边。
“同你身上这件一样吗?”
琴筝挑了挑眉,“怎么,不满意?不满意也没办法。”
“姑娘误会了。”雀儿摇摇头,随着她走进里间,“裙子很漂亮。”
琴筝没放在心上,拿起衣裙往她身上一比对,愁道:“只是我的码,也不知道你穿着会不会大。”
雀儿怀疑她看的主要还是自己胸前那块。
琴筝笑看她气鼓鼓地拿过衣裙换上,在解开衣裙的时候,她往这边抬了一眼,琴筝非并不避嫌还挑眉一笑。
见她不客气,雀儿也毫不见外,手上轻轻一扯衣裙尽散,从滑腻的肩上滑落,雪白姣好的酮体曝在空气中。
琴筝一览无余,一眼没放过。
见少女询问又不服气地看了过来,她哑然失笑,“你也很漂亮。”
雀儿却不服输:“哪里漂亮?”
“你的那对桃子很漂亮。”想起自己方才说的话,琴筝很懂地微笑着补上,“穿的码也不会大。”
雀儿这才满意地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