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从窗户翻身而进时,客栈内竟还有不小的动静,咿咿呀呀地好像是像唱什么,极其吵闹。
顾从宜回头看了眼雀儿的神情,了然:“感兴趣?”
雀儿点点头,二人心有所感,遂装作睡梦被惊扰而醒地推开门,并肩走到过道往楼下探头望去。
原是蛮夷人在编排什么阵型,好不吵闹,察觉有人在看,大胡络子恰好抬头往梯口看过来,一笑:“吵到几位了?我们哥几个正编排节目呢。”
“编排节目?”
这是他们国家什么特殊仪式吗?
也亏得他们几个个个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即便旁得客人掌柜被惊扰也不敢上前阻止。
听雀儿这般发问,蛮夷人只以为他们不了解他们这蛮夷的舞姿,非但没有怀疑,反而特别兴高采烈地安利了一番。
后问:“城主宴每个地方来的时候都要准备节目,我们就用我们蛮夷的祝舞来献丑了,现下正排练呢。对了,后晚就开宴了,不知几位到时候准备表演什么?”
都、要、准备节目?
雀儿惊诧地凝向一旁的顾从宜,发现他似乎也并不知晓地蹙着眉,继而两人同时扭头看向身后站在自己房门处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男人。
“…………”
得,又被忽悠了。
二人一同进了齐清言的房间。
他才似震惊似疑惑得:“咦?我没告诉你们这件事吗?”
雀儿、顾从宜异口同声:“你什么时候告诉我们了?”
齐清言见他们一脸严肃,打着哈哈,“哎呀,没事嘛,我老早就听说弟妹的琴棋书画都是你一手教的,那必是出神入化。有你俩在,何愁无节目?”
“!?”
这对他俩无疑又是一个晴天霹雳,顾从宜不可置信地抬手指了指自己,“你、让我、去给他们表演?”
他冷笑一声,“我是先撕他们的眼还是先挖他们的嘴。”
雀儿两个食指轻触,咕哝着:“虽然听起来挺有意思,但我还没在人前表现过……”
“哈,雀儿,你别听他乱讲,他能来这一趟铁定做了万全的准备。实在不行,大不了到时候我让顾准上去舞点什么,不然留他有啥用?”
顾从宜拉着她的手要往自己房里走,“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一旁的顾准:???
现在当侍卫还得有才艺展示?
齐清言摆了摆手,“欸,那怎么行?你知道我回来听争予说什么吗……”
“爷管他说什么。齐清言,我不就让你挨了几下板子吗?你至于吗,当我上这里卖艺来了?”
顾从宜那是油米不进,死活不干,还顺带翻了下旧账。
然后雀儿就眼看着齐清言原本和煦的笑意逐渐变得渗人,她:“…………”
齐清言皮笑肉不笑,目带杀气,柔声道:“师弟~过去的事的就让他过去吧,何必要再提起呢?你说呢?”
顾从宜当即要开口,被他抢下。
“至于才艺,师弟若执意不愿,那么就只能我亲自上阵了。”
顾从宜一脸狐疑,这货能有这么好心?
下一瞬就见他微笑着看向自己身边的雀儿,目光柔和,诚意十足:“只是不知雀儿姑娘愿不愿意为在下伴舞?单论琴音未免枯燥,既是要做,必是要做得最好的。既要做的更好,那便少不了姑娘的帮助,我需要你,雀儿姑娘以为呢?”
好长一串说得雀儿一愣一愣,当即就被绕晕进去了还觉得十分有诚心的样子。
顾从宜脸黑得不行:“你表白呢?”
“雀儿姑娘才貌双绝,若是可以,得人倾慕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齐清言冲他挑衅一笑,遂看向雀儿,“献舞一事,姑娘可愿意?”
顾从宜打断他们:“我不愿意!”
齐清言挑眉道:“可是只有两个选择,旁人都只会舞刀弄枪,今儿要么是你,要么是我。你不愿意,那便只剩我了。”
雀儿:“…………”
所以只有她没得选是吗?
顾从宜恶狠狠地瞪着这个老狐狸,齐清言坦然回之,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接时似有火花。
闲杂人等早从一开始就退避三舍,唯恐伤及自身。
直到半晌过去,齐清言意有所指又带着无数胁迫的声音复又响起,反问道:“师弟,做师兄再问你一遍,你可愿?”
屋内的一行人的视线齐齐落在停在门口肉眼可见的咬牙切齿的男子身上,雀儿看见他耳朵都红了,显然气不过自己又被老狐狸摆了一道。
不过这幅模样越发让他看上去唇红齿白,像极了那年京城花下蛮不服气的少年郎。
齐清言持续微笑:“看来我明白了,那雀儿姑娘,接下来的两日我们就——”
“谁说我不愿意了?”
顾从宜一句话像是从牙缝中蹦出,“才艺嘛,随便玩玩。”
雀儿眨了眨眼。
齐清言却半点不意外含笑望着他,满意地点点头:“那便就这么说好了。”
哎呀,看来今晚他能睡个好觉了。
“只是不知我们要表演的舞名和曲目是?”
雀儿提问,发现齐清言刚舒展的身躯似乎僵了一下,自然也没逃过顾从宜的法眼。
他眯了眯眼看过去,一脸“你最好好好解释一下”的表情。
齐清言干笑两声,自顾自在桌前给二位倒了杯茶,讨好姿态摆得很足。
顾从宜却是知道他指定没憋什么好屁,看了眼那茶,冷笑,“夜深了,这茶我们喝不了,你直说吧。”
不仅如此,他还将雀儿面前的浓茶推远,“你也不能喝。”
“嗯…………”
咱就是说,她被眼前这两位师兄弟给安排得明明白白。
齐清言没辙了,只好坐下徐徐道:“是这样的,其实我们来这一趟并非是为山上那些东西,那不过是我临时起意。弱水城这几年发展太快,近两年更是处处古怪,我们主要目的是能通过这场宴席接近城主,以此查清他们到底在背后搞什么。”
“城主好美色却从不在外留宿,我们的人也无法插入,唯一的机会就是这场宴会。再者来之前我更听说了一件特别事,传闻城主十分喜爱自己的夫人,却无人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城主夫人,此事可大可小。”
顾从宜听明白了,脸色也因此更为难看。
齐清言也知这其中复杂难说,顿了顿,道:“只是做戏而已,对象要能歌善舞,又要足够能吸引到对方,武功不低足以自保。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说罢,有些歉意地看向了她。
雀儿一惊,这才反应过来他们原是在说自己。
若说方才她还云里雾里的不知这些跟要表演有何关联,这会儿是彻底理解了那些话不过是她打的预防针。
“所以,是需要我去接近他吗?”她目光盈盈如水,平和道出。
“在下知道这个要求无理且唐突,若你不愿,那便只能——”齐清言含笑看向隔老远的青木争予等人,“让他们男扮女装去了。”
他俩当即面露惊恐,不可置信道:“大人!?”
到时候真上场了是比他们自己和城主谁先吐吗!?
雀儿笑了一下,她来确实是唯一的选择了,“我需要怎么做?”
“引诱他,因他从不在外留宿,你便想尽办法让他带你回城主府,我会让青木争予扮作你的侍女同你一并进去。虽然是为了一探究竟,但也不需要你过分牺牲自己,所以我们会在他的酒水里下致幻的药,不至于真让姑娘委身于他。”
“……”雀儿同情地看向不远处瑟瑟发抖的两人。
顾准同样投去同情一眼。
青木、争予:“………………”
所以不管怎样他们兄弟俩这女装都跑不了了呗?
顾从宜蹙眉看着她,“雀儿。”
雀儿明白他心中所想,唇角浮出浅淡纯净的笑容,“没事的,公子,我倒觉得听起来还挺刺激的,并不委屈。”
她这话可不是在说谎。雀儿看向齐清言:“所以我们需要准备的是?”
他再次轻咳一声,道:“嗯…是这样,因为、我们,嗯,准备的请柬是从西域人那里抢来的,所以二位要表演的自然也是西域的舞了……哈哈,名字叫《元夕》,特别漂亮的一支舞,嗯。”
顾从宜冷笑:“呵,你有本事别结巴啊?”
还西域,那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那些人?
他现在就想把跟宴会有关的人的眼睛都给挖了。
首当其冲就应该是自己眼前这位!
齐清言双手制止,“冷静,冷静。这实为无奈之举。”
雀儿轻声道:“可我不会西域舞。”
顾从宜突然右眼皮一跳,抬眼和齐清言无声对视了一下。
“这个不是问题,明日我会安排姑娘和二公子学习排练,两日时间定是绰绰有余。”齐清言信心满满道。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自信。
“好。”她应下。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就寝了。”顾从宜道,拉着雀儿跟他一同起身。
齐清言点点头:“明日一早我会叫二位的。”
但显然顾从宜短时间内是再也不想看见这个人了。
回到卧房,顾准已将一切准备妥帖,看着铺上被褥的桌子,即便如此摸上去还是硬邦邦的,这睡上去可想而知有多难受。
思及此,雀儿看着捧水洗漱的挺括背影,道:“公子,今晚我们交换吧,你睡床。”
他用布帕埋脸,声音闷闷地:“不用,桌子我睡得挺好,昨儿一晚上也习惯了。”
再说桌面冰凉,雀儿那身子如何受得住,别让今晚的温汤白泡了。
雀儿抿了抿唇,“其实,那床也挺大的。”
顾从宜半天没说话。
她看了下他所在的方向,只有水声,背对着又看不清表情。琢磨了下,接道:“要不……”
他转过身来,被水洇过,眉眼和唇都水滟动人,唇边勾着一抹笑,携着无形的压迫感一步步走过来。
“又是邀请我一同泡汤,又是邀请我一起睡觉的,雀儿,你在想什么?”
语调缱绻,撩起她耳边一缕发在指上缠绕,勾得雀儿腿软。
是啊,她在想什么呢。
她眼眸向来水光潺潺,将你巴巴望着的时候,无辜又纯粹,“我只是想让公子睡得舒服一点而已。”
“那我得谢过你了。”顾从宜一笑,眸光不知在想什么,逐渐深邃,“雀儿,我问你。”
她疑惑地凑近了近,粉唇极近,顾从宜吞咽了一下才勉强将注意力不留在那上面。
“你方才在齐清言面前说,你不会西域舞。”
雀儿回想了一下,点头:“是……”
她心头一跳,猛然惊醒对上他探究的眼。
这些日子她实在有些松泛滥,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公子并没有教过她舞,按道理说她应该不会才对。
可所有人都以下意识默认她会为前提,她自己竟然也没有反驳,而且顺着话而下,还丝毫不觉得有问题。
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啊。
顾从宜无声笑了笑,松开那缕攀上的发,指尖撤离的那一刹她的心间也跟着怅然若失。
雀儿惴惴不安地一眨不眨地凝望着他。
“虽是传闻,也有几分真实,我确实教过你琴棋书画,也教过你轻功剑术,但我毕竟是男子。”
他改扶上她的脸颊,触感凉凉的且柔软滑腻,氛围却并不暧昧。
“雀儿,不知你的舞,又是师从何处呢?”
雀儿对上他的视线,睫毛颤了一下。
“我……”
似是难以启齿,她才说了一个字便咬住了下唇。
红唇白齿,犹豫又无措的表情,当真是极美一张脸。
“不想说也没关系。”他连人带手退开一步,向桌子走去,“时候不早了,收拾好就睡吧,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似是真的无所谓,打着哈欠转身,可他低眸那一瞬的情绪雀儿清晰看在眼里,他每走远一步,她的心便跟着揪了一下。
说,怎么说。可是不说。
她看着那道背影,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同梦中那处走远了,她好不容易才追上的,就这样放手了,她甘心吗?
她自问。而答案自然是不。
于是,她蓦然上前从后腰抱住他。
“!”
顾从宜被她弄得一惊。
“公子要抛下我了吗?”
她靠在自己背后,声音闷闷地。他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腹上正颤抖的手。
“永远不会。……你怎么会这么想?”
“那就和我一起睡吧,今晚。”
“……?”
如果她的目的是为了让他一时间哑口无言的话。
很好,她做得很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