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撑得慌，于是两人将饭后残局简单收拾了一下，决定出门走一走消消食。
外面已经完全黑了，天空昏沉，看不见月亮与星星。年前市政做了规划，城西的夜间照明得到了极大的改善，隔五六米就有一盏太阳能路灯，因为冬天白日不长，到了晚上，也只能散发出点点昏黄的光线，看路倒是没问题。
陈默和宣归肩并肩往郊区的方向走。
天气预报说整个春节期间都不会下雪，只是冷空气降临，北风很是猖獗。
见陈默缩着脖子，宣归慢慢挨近了一点儿，隔着皮制手套牵起她的手，将人往自己怀里带。
“做什么？”
宣归低头，轻声宣誓自己的不满：“亲爱的，你不觉得咱俩太生疏了吗？”
“不觉得，你正常点。”
“这才正常！”宣归上前一步，转过身来，单手拉开自己的大衣，然后将陈默整个儿包了进去。
他比陈默高半个头，绝对是完美的情侣身高差，至少宣归很满意，紧紧裹着怀里的人，笑了：“情侣嘛，就该有情侣的样子。”
陈默翻白眼：“矜持点——再说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做给谁看？”
“为什么要做给别人看！”宣归理直气壮，“这是咱俩的相处之道。”
陈默努力挣出个脑袋，喘口气，幽幽道：“那请问，怎么走路呢？像螃蟹一样横着走吗？”
宣归一愣，随机哈哈大笑：“我抱你走！”
“闭嘴吧！”陈默推开宣归，在他略显失望的目光中脱了自己左手的手套，然后把手放进他右衣兜里，抬抬下巴说：“你也脱只手套。”
宣归立刻照做。
陈默望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轻笑一声，愉悦地道：“真幼稚。”
宣归嘿嘿一笑，在衣兜里紧紧攥着她的手，“幼稚就幼稚吧。”
两个人慢慢地走，经过车棚，拐过坍塌的矮墙，远远望见一具高大的沉默的黑影。
“喏，你以前住的地方。”陈默朝香樟树努努嘴，嘲笑道：“几个月没回，难道不想上去坐坐？”
宣归煞有介事的点头：“还真蛮怀念的——”
陈默嘿一声，正要继续嘲笑，就被宣归拉得往前一个踉跄：“一个人回有什么意思，我请你上去玩玩！”
他们逆着呼啸的北风狂奔，陈默大叫：“去你的——宣归！”
“哈哈哈哈哈哈！”
香樟树正对着陈默住的那栋楼，她绕树走一圈，觉得从树上真有可能跳进三楼的阳台里，于是啧啧叹气：“凶杀案之前你就在这儿......好哇，你当初是不是还打着什么我不知道的主意？”
宣归挑挑眉毛：“我当时找不着地方住，四处流浪呢，睡树上怎么？”
“睡这棵树上？幕天席地，四面八方一点遮挡都没有，来阵大点的风都能把你刮到马路对面的田里去......”
宣归理不直气也壮：“景色好，咋滴！”
陈默：“哦？”
“姐姐，你当我会飞呢？”宣归眨眨眼，“别盘问我啦，走！上去看看！”
树皮粗糙，用点技巧很容易就能爬上去。离地大概三米的地方树干分叉，枝叶枝桠包围出一个小平台，足够容纳两个人。风似乎刮的更狂了，叶子“簌簌”作响，陈默蹲着听了会儿，忽然道：“我喜欢春天的香樟树，它们换叶子的时候，有一种清香，颜色也很好看。”
宣归蹲在她身后，鼻子轻轻蹭她右侧露出来的脸颊，“我以前都没注意......快了，过两个月我们再来，这棵树就是你喜欢的模样了，我们可以在上面野餐。”
陈默“嗯”了一声，“什么都看不见。”
宣归轻笑：“天都黑了。这个点儿都在家里坐着呢，就咱们两个人出来乱跑。”
说话间听见几声尖啸，几支红色长芒自枝叶间一划而过直冲天际，几秒后在空中爆开艳丽的花火。
“烟花！”陈默往前探身，从香樟树的遮掩下露出半个身子，扯着宣归兴奋道：“放烟花，快来看！”
马路对面是一片农田，庄稼人在里头种菜，每天清晨挑新鲜的往城里送，田边住的几家农户就是主人。烟花是对面自建房里的小孩子放的，他们应当是吃过团圆饭，得了大人的允许出来玩乐，嘻嘻闹闹，欢快的声音远远传来，陈默有些羡慕，“我也想放烟花。”
其实她小时候放过烟花，只不过多数时候是一个人，十岁之后就几乎再没碰过了。陈默扭头望去，正对上宣归专注而温柔的目光，她心头微微发酸，就是想和眼前这个人放烟花，“我们去放烟花。”
宣归就笑：“买的有‘冲天炮’，我回去取？”
“一起。”
两人跳下树，牵着手往回走。
楼道入口挂了两个红彤彤的灯笼，隔着墙壁偶尔能听见屋子里人们的欢声笑语，很有过年的气氛。向秋秋回了老家，整个三楼只有他们两个人，宣归一进屋就开了电视，音量调高，嘀嘀咕咕地去厨房找“冲天炮”：“热闹点好，当个背景音也不错。”
陈默接过遥控器，调到CCTV1频道，发现春节联欢晚会已经开始了，电视里正载歌载舞，上演第一出节目。
宣归走出来，手里攥着“冲天炮”，脸色不太好看，“草，给水泡了。”他拧着“冲天炮”炮身，拧了个一百八十度。
陈默“噗”地一声看乐了，招招手，“扔了扔了，过来看春晚。”
“我出去买！”宣归抿唇，几步就要跨出门去，被陈默一把薅住裤腿，“这都要跨年了，谁还在外边卖烟花？”
“找找看，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小县城哪有什么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肯德基都关门的！”
宣归很执着，“我跑远点看看......”
陈默不耐烦了，使劲儿往下拽他裤腿，“坐下！冷死了还到处跑！屋里不暖和吗？不就是个烟花，大不了明天再放......包饺子！”
她沉着脸下令，宣归哪敢不从，只好不情不愿地去厨房里搬来下午备好的面团和馅料，往陈默面前一摆，“喏，都在这儿，我擀饺子皮，你会包？”
陈默挽起袖子，“擀你的皮，让你见识见识我包饺子的手艺！”
“能吃就行......”宣归被她瞪了一眼，很快将烟花闹出来的那点不愉快抛之脑后，卖力地动起手来。
不得不说，上帝是公平的，给你打开了一扇门，必定会给你关上扇窗户。
宣归看着桌上歪歪扭扭勉强立得住的“饺子”憋笑，“你怎么不包几个兔子大象形状的呢，幼儿园小朋友？”
陈默不服气，点开手机上的视频教程学，“总有个过程！”
“好好好，您慢慢学。”饺子皮擀了几百张，宣归也开始包，“要不跟我学？”
陈默在地板上挪啊挪，挪到背对宣归，停下来不动了。
宣归哈哈大笑。他盯着陈默的背影，手下动作不停，悄悄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连着馅料一起包了进去。
